席靳被她推的一個趔趄,差點掉到床下。
但下一瞬,修長結實的手臂伸了過來,飛速環住了她。
抱緊她,哄著她:
“不麻煩,很可愛,麻煩我也喜歡。”
“隻是嘴上說麻煩,你知道的,那個年紀的小男孩都會裝裝的,就連嫌棄都是炫耀……”
帶著酒氣的呼吸落在少女發絲,聲音著急,
“薑梔枝,沒有人比你更可愛了……”
被他抱在懷裡的人很安靜。
席靳心底不安,低頭去看。
他的小青梅軟軟的臉頰抵著他的胸膛,正小口小口的喘著氣,一言不發。
看來是生氣了。
席靳胸口起伏,呼吸驟然停住,放軟了調子:
“枝枝,對不起,我從來沒有討厭你。”
“我怎麼會討厭你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可愛,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呼吸落下,手臂收的更緊了些。
牆上倒影著兩道相擁的人影,肩膀寬闊的青年有些委屈,
“小時候,因為我長得跟大家不一樣,他們總罵我,當著我的麵罵我鬼佬、黃毛、洋鬼子,還編成歌謠圍著我唱……那麼一大夥的人,彆人都怕,都孤立我,隻有你不怕。”
“你那麼小的一點兒,比我還矮一頭,還沒到他們肩膀的位置,可是比誰都勇敢。”
“你大聲製止他,對方不聽要打人,你抱著他的胳膊咬他,讓我揍他……”
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捏了捏她右邊的肩膀,聲音低落:
“最後老師趕到的時候,你被甩在地上,肩膀都腫了。”
胸口傳來的聲音悶悶的,卻很驕傲:
“你記得就好。”
“不過我當時就是不理解,他們都欺負你,你平時那麼厲害,怎麼不反抗呢?實在是沒有辦法,我隻好站出來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的結果就是肩膀拉傷,休了一周的假。
“不是不反抗,是因為要送你回家。”
青年好聽的聲線帶著猶豫,抱她抱的格外緊,
“擔心誤傷了你,又擔心你會哭鼻子,誰讓你總是那麼嬌氣……”
他說著話,眼底一片柔和,連心裡都有些酸酸的,
“隻是沒想到你會為我出頭,那麼小的一點,竟然也不知道害怕。”
“伯父伯母疼你,我爸媽沒有女兒,大家都把你當成瓷娃娃,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小時候我甚至覺得,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要不然怎麼解釋他們總是那麼雙標,對你的時候就是乖寶寶怎麼都可以,對我的時候就是臭小子你又想挨打……哪怕我們倆一起犯了錯,挨罵但也隻有我。”
“小時候我最喜歡看宮廷劇,電視劇裡太子犯了錯,他的伴讀就會挨打,我覺得我的處境跟電視裡挨打的伴讀沒差……”
麵容英俊的混血青年自己說著,自己倒先笑了笑,眼底波光粼粼,
“從來沒有人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跟個奶團子一樣,明明是最嬌氣的小女孩,卻為了我肩膀都腫了,麻花辮亂糟糟的衝天,還在那裡一聲不吭。”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必須一輩子都保護好你了。”
“即使你嬌氣又喜歡告狀,總是管著我這也不許那也不許,但是沒有辦法,你已經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所以在後來的茫茫歲月裡,他失去了她。
卻也會心存僥幸,自欺欺人一般安慰自己——
他最勇敢的小青梅,或許有一日也會跨過重重阻礙,重新回到他身邊呢。
“席靳永遠不會背叛他的小青梅。”
“不管薑梔枝做了什麼,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會站在原地等她。”
“站在她身後,讓她不要害怕。”
搭在少女後背的大手緊了緊,聲音很輕,
“隻是有的時候,我也會很貪心。”
“從小到大,任何重要場合,站在她身邊的人都有我。”
“為什麼突然之間,可以名正言順站在她身邊的人,怎麼就變成彆人了呢?”
青年的聲線蕩入空氣中,伴隨著窗外潑潑灑灑的雪花,晃晃悠悠的消失了。
像是無數個叩問自己卻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深夜。
隻是這一次,握在他衣襟處的手指緊了緊,最後一點一點鬆開,抱緊了他的腰。
毛絨絨的腦袋抬了起來,發絲掃過的地方帶著細微的癢,像是春日拂過湖水的細嫩枝芽。
麵容英俊的混血青年垂眸看她,對方貼過來,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那雙含情的桃花眼驟然撩起,眼眸驟縮。
“這是小青梅關於友情的吻。”
帶著濕熱的呼吸落在他臉上,一點一點移動著,落在那雙弧度優美的唇瓣。
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盯得席靳喉結迅速滾動,手臂的線條都繃緊了。
對方又一點一點湊過來,格外純情地用紅潤的唇瓣,貼了貼他的嘴巴,
聲音又軟又甜,講起來有些慢,像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但這個不是。”
她推開他,跟他四目相對:
“席靳,你要選哪個呢?”
席靳隻覺得腦袋裡“嗡”了一聲,神經都在震顫,表情凍結在臉上,隻有不停顫抖的手指昭示著他的內心。
像是控製不住一般,他下意識傾身逼近,想要吻她。
驟然抬起的手指擋住了他的唇,濃密睫羽忽閃忽閃,認真問他:
“就算我永遠承諾不了結果,也要選嗎?”
纖細的手腕被大掌握住,按在頭頂。
那張深邃的混血臉龐驟然逼近,隔著咫尺的距離,呼吸滾燙:
“死也要選。”
“更何況,我的承諾過了。”
鋪天蓋地的吻伴隨著沐浴過後的清冽薄荷香氣落下,銀色發絲模糊了光影,牆壁上倒映著糾纏的影子。
窗外風雪綿綿,濃鬱的夜色籠罩整座曼城。
他忘情的吻著他的懷中人,他覬覦已久,失而複得的小青梅。
他的承諾永遠作數。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經承諾過千千次,萬萬次。
他會用餘生等著她。
作為她的未亡人,作為她的丈夫,作為幾十年後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痕跡。
墓碑上會刻著他們的名字,陵墓前會擺滿鮮花。
某個在人世間盤桓多年的靈魂,最終會帶著愛人的痕跡消失。
影史的書卷上或許也會蕩開一筆,某個年代終身未娶的影帝,一直在等著某位從不現身的小青梅。
他們或許會猜他是瘋子,或許又說他入戲太深,精神出現了問題。
但沒關係,誰都知道席靳和他的小青梅薑梔枝天造地設。
他們的靈魂永遠糾葛,再也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