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伯耀主動提出了離婚,並且讓步了條件。
公司和股份一律交給了商秀蘭女士和薑梔枝,他離婚離得很匆忙,淨身出戶。
婚姻登記處的大門口,他手裡捏著離婚證,孤零零的身後一無所有。
一如20餘年前那個背後空空的窮小子。
商秀蘭帶著離婚證轉身,沒有回頭。
春日的陽光柔和溫暖,照著女人穿著旗袍的纖瘦身影,照著她前方亮堂堂的道路。
光暈模糊了她的身形,隻有一截細細的手腕戴著溫潤翡翠,捏著手包上了車。
站在大廳外的薑伯耀看著她的身影,眼裡閃過片刻恍惚——
那道背影跟大學裡的初見重合,穿著天青色旗袍的女孩膚白如雪,懷裡抱著幾本書。
陽光炙熱,他們撞在一起。
少年心事裡的怦然心動,驚豔夾雜著算計,又在不被看好的目光裡走進婚姻殿堂,風風雨雨半生,最後走散在人生的岔路口。
偏大了一號的西裝下,空蕩蕩的衣袖被風吹起。
肩膀處傳來鈍痛,疼痛隨著神經蔓延,仿佛他還沒有失去那隻胳膊。
大廳外的黑色商務車裡站著幾個身形彪悍的私人保鏢,被監視的薑伯耀脖子縮了縮,某種硬生生被撕裂的疼痛如潮水般湧來,皮下組織傳來芯片微硌的痛感。
那位神通廣大的裴先生果然是個怪物,對嶽父也毫不留情。
商秀蘭昏睡的藥,裴鶴年極力隱藏的秘密換了他一條被硬生生撕下來的胳膊,又把他驅逐出境。
他永遠不能再踏入華國一步。
芯片定位監控,就算死亡,也隻能客死他鄉。
女人的身影走遠,某種後悔的情緒湧上心頭——
如果他沒有收下送上門來的藥和那些秘密,肯定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一步。
記憶中的新婚夜裡,他的妻子一臉嬌羞,握著他的手指趴在他懷裡。
眼前的春日裡,那個熟悉的身影上了車,汽車疾馳而去,她不會再回頭。
商秀蘭女士當然不會再回頭。
她隻是迅速打開手機,在某個久未聯係的閨蜜群裡發了消息,附上了自己的離婚證:
「晚上出來喝一杯吧!」
一串震驚的感歎句夾雜著好運蓮蓮的表情包迅速刷屏。
商秀蘭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打字:
「我最近托女兒買了新設備,女婿又給找了小助理,打算也跟著網上的潮流,學著做美食博主。」
下一秒,幾條新消息複製粘貼一樣發出來:
「賬號叫什麼?姐給你投流!」
薑伯耀像條喪家之犬一樣消失在華國大地上時,已經是陸斯言醒來的第三天了。
他本來身形就偏瘦削,又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柔軟的黑色發絲搭在額間,露出一張白皙漂亮的臉。
唇色很淺,看起來格外病弱。
他靠在床上咳,胸口咳得一顫一顫的,薑梔枝連忙湊過去小心翼翼的幫他順氣,眼底的心疼都快化成淚水掉下來了。
不遠處幾個男人錯落站著,看他演戲。
陸斯言咳得仿佛西子捧心,柔弱無助的靠在薑梔枝懷裡,聲音又啞又輕:
“大小姐,我好害怕,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頂著一張白到沒有血色的臉,趴在少女胸口,連呼吸都帶著艱澀。
薑梔枝隻是覺得鼻腔發酸,眼淚又快滾下來了。
她就這樣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裡的人,像給小狗睡毛一樣順著他的頭發:
“醒了就好,不怕了。”
“醫生說沒問題的話,再過一周就可以回家了。阿梅給你收拾了離我最近的房間,那裡又乾淨又暖和,你一定會喜歡的!”
陸斯言乖乖點頭。
當這幾個男人攻擊性極強的視線,一臉柔弱的把臉埋進少女懷裡,還順勢環住了對方的腰。
跟什麼宮廷劇裡借掉了孩子爭寵的妖妃一樣。
席靳翻了個白眼,恨不得將做作這兩個字砸到他臉上。
顧聿之表情依舊平靜,眉心卻跟著跳了一下:
“小陸身上還有傷,老婆,不要蹭到他的傷口了。”
薑梔枝聞聲剛要鬆開,陸斯言又咳了一下,抬起一張柔弱又精致的臉:
“大小姐,好疼……”
席靳:“……”
陸斯言主動鬆開了她的腰,語氣越發乖巧:
“謝謝顧總好心提醒,我也怕傷口繃開弄臟了大小姐,其實大小姐不用抱我,大小姐隻是站在床邊看我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而且幾位總裁都挺忙的,還要抽時間來看我。現在我已經沒事了,麻煩各位掛心,我就不耽誤各位的時間了。”
他說著送客的話,靠在薑梔枝懷裡的動作卻沒有挪開半分。
分明是要把他們幾個趕走,然後繼續在病床上裝純潔無瑕的狐媚子。
席靳被他這副明晃晃打著算盤的模樣氣笑了。
顧聿之的話也被堵了回去。
貼在薑梔枝懷裡的陸斯言仗著對方看不見,一邊柔聲喊“大小姐”,一邊微微挑眉。
情敵對峙,戰火蔓延。
但躺在病床上又救了薑梔枝的陸斯言占儘先機,還會裝柔弱白蓮花。
已顯頹勢的席靳和顧聿之眼神瞥向裴鶴年。
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人長身玉立,唇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掃了眼陸斯言。
“既然這樣,那小陸好好休息,我們就先離開。”
裴鶴年異常的好說話,抬腿就走。
席靳難以理解。
顧聿之抬了抬眼皮。
裴鶴年三兩步走向門口,手腕下壓,拉下房門。
一道貼在門口的身影並沒站穩,隨著開門的動作晃了晃,手裡的拐杖折射進房間,映出一道冷光。
裴鶴年不動聲色的抬起皮鞋,顧厭的慘叫聲驟然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臥————”
看到病床邊景象的一瞬,顧厭福至心靈,也不罵裴鶴年了,話音一轉:
“……的腿好疼,嫂子——”
他一瘸一拐,可憐巴巴的蹦進來,隔著被子將陸斯言的腿往旁邊一推,自己坐下:
“我的腿剛剛碰到了門上,好疼!”
顧厭眼裡含淚,順勢一把將陸斯言從薑梔枝懷裡撕出來,自己往裡貼:
“我的腿好像又斷了,枝枝,你能不能陪我去看傷?”
陸斯言扯著他的肩膀往後一拉,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大小姐又不是醫生,你找她看什麼病?”
顧厭不甘示弱:
“看你貼的這麼緊,不知道的還以為嫂子是治發騷的醫生!”
陸斯言眼含薄怒:
“顧厭,你說話彆這麼難聽!”
顧厭不以為然:
“這才哪到哪?你再拉著嫂子不放,我罵的更難聽!”
陸斯言臉部線條緊繃,目光掃到一旁看好戲的幾個人,眼簾低了低,抓著薑梔枝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聲音又低又輕:
“大小姐,他氣得我心口疼。”
顧厭冷嗤,順手幫他把病號服的領子扯開,拉著薑梔枝的另一隻手也伸了進去:
“這下你滿意了?狐狸精?”
“當著一群情敵的麵被摸,你很爽?”
“很爽能怎麼樣?身上縫合的傷口還沒愈合,你能躺下被睡還是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