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實在太過炸裂,躺在病床上裝死的薑梔枝忍了又忍,實在怕他們聊出太炸裂的親緣關係來。
她動了動手指,下一秒,席靳驚喜的聲音響起:
“枝枝!”
薑梔枝學著電視裡的人悠悠轉醒:“這是哪兒?不是地震了嗎?
紅著眼睛的薑母撲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抱著她:
“我的乖乖……”
靠在母親的懷裡安全感絕佳,母親的頭發挽了起來,細細的肩膀微微顫抖著,聽起來哭了。
薑梔枝顧不得假裝虛弱,連忙坐起來回抱住母親,輕輕拍著媽媽的後背,
“我沒事了媽媽,真的什麼事都沒有,我現在一點都不難——咳——受——”
她咳嗽了一下,有水遞到眼下。
床頭的按鈕被按了一下,外麵傳來連串的腳步聲。
她突如其來的蘇醒,房門被打開,房間裡近乎兵荒馬亂。
好幾雙視線緊緊盯著她,薑梔枝兩隻手捧著水杯喝,視線掃過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忽然顰了顰眉:
“小陸呢?”
如果不是遇到威脅又或者故意使壞,陸斯言總是會妥帖的照顧她,很少講話。
意識朦朧的時候她還記得自己把臉埋進陸斯言懷裡,在她的設想中,她跟陸斯言應該是在一起的。
現在她沒事了,陸斯言竟然看不到人影。
心頭空了一拍,馬上慌亂起來。
她推開醫生的手臂,抓住媽媽:
“媽媽,小陸在哪兒?”
臨近傍晚,橙紅色的夕陽斜斜的朗照過來,穿過一塵不染的玻璃,落到乾淨整潔的地麵。
走廊裡的燈很亮,照著牆壁都帶著刺眼的涼。
重症監護室外的那層玻璃很冷,貼在她的掌心上,源源不斷的冷意穿進血管,像是高燒時汲取著溫暖,將腦袋貼進陸斯言懷裡那天。
“我們最先發現的是顧厭,他的腿斷了一條,半個身子從地震震出的間隙裡探出來,身後的黃泥和暴雨迅速上漲,稍有不慎就會滑落下去淹死。”
“當時的顧厭已經昏迷,他的外套沒了,襯衫的衣袖處也被撕了半截,手臂用石頭刻出來血肉模糊的三個字,被辨認出是防空洞。”
“那邊的防空洞是上個世紀的遺址,光是出口就有十幾個,我們包圍了整座山,打算分頭行動,霍連城帶來了位置信息,最後我們在一個隱蔽的防空洞入口不遠處找到了你跟陸斯言。”
對方的聲音頓了頓,語氣平緩,嗓音裡說出來的話卻有些艱難:
“當時的你高燒未退,一度燒到了39度6,被陸斯言抱在懷裡,身上纏著一層層的衣服,旁邊是燃到快要熄滅的火堆。”
“你的唇角有血,一張臉燒得通紅。”
薑梔枝扒著那層玻璃,看著病床上瘦削的人影,看著病床前一堆堆儀器,無數條線管連在陸斯言身上,他穿著淺藍色的病號服,像是被捕到蛛網中的藍色蝴蝶。
弧度圓潤的眼眸完全紅了,聲音艱澀:
“小陸呢?”
“他的肩膀有一道貫穿傷,後背多處砸傷,伴隨著肌肉拉傷,傷口猙獰……”
地麵上是暗紅色的一灘血,觸目驚心的濃鬱顏色暈開,血腥味撲鼻。
隻有被他抱在懷裡的少女被一層一層乾淨的衣服包裹著,睡得格外安穩。
“高燒,傷口感染嚴重,失血過多。”
“還好發現的及時,所以撿回來了一條命,但是目前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少女按在玻璃上的指尖蜷了蜷,玻璃上倒映著她的臉,水痕伴隨著燈光閃爍。
眼淚滾落下來,她偷偷擦了擦,帶著鼻音的腔調說話聲音很低:
“我想看看他。”
“可以嗎?”
她轉頭,眼眶紅紅,鼻尖紅紅,眼淚要掉不掉的充溢著眼眶,又在努力往下壓。
“你剛醒,要不然先做完檢查?反正小陸一直在這兒。”
麵容白皙的少女快速搖頭,拒絕的很果斷:
“不要。”
“我很健康,檢查什麼時候做都一樣。”
她的視線越過玻璃,落到病床上靜靜躺著的人影,忍著那些要滾落的眼淚,聲音很輕很輕:
“但是小陸一定很想快點見到我。”
夕陽緩緩地在窗簾上降下一個格,穿著防護服的薑梔枝從上到下包裹的嚴嚴實實,慢慢站到床邊。
病床上的青年一如既往的安靜。
他從來都是這樣,話不多,很沉默,很少袒露自己的內心,隻會默默的對她好。
重症監護室裡的光線落在陸斯言冷白臉龐,他的發色很黑,耳垂上那顆小小的黑曜石耳釘已經取下來了,隻剩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清的耳洞。
少女的指尖在空氣中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
陸斯言的耳垂很涼,薄薄的。
薑梔枝在他旁邊坐下,微微俯身貼近他的耳朵,聲音又小又輕:
“那天在車上,我買了一對情侶耳釘。”
喉嚨裡帶著梗塞的酸,她有些委屈,鼻音輕輕的,忍著那些滾熱的淚:
“是銀色的,比你耳朵上這款要顯眼一些,但是款式很簡潔。”
“小陸,那是準備給我們兩個一人一隻的。”
“你總是那麼小氣,生起氣來又喜歡胡說八道,說一些恨不得讓人捂住耳朵的話……”
她又捏了捏陸斯言的耳朵,聲音又輕又低:
“但是隻有我們兩個打了耳洞,我們兩個一人一隻,你就不會又很小氣的吃醋了。”
“小陸,我好像聽到你要送我一艘郵輪,但是當時我燒的迷迷糊糊的,也不敢確定……”
她握著陸斯言的手,手指探入,跟他十指相扣:
“但是你知道的,你的三叔霍連城總是很討厭,還會針對我。你不快點醒來的話,說不定連那艘遊輪他也要搶回去了。”
“我很想你,陸斯言。”
少女細軟的聲線又低又輕,隔著口罩吻了吻他的手,將對方包紮了幾根的手指輕輕放到自己臉上,
“快點醒吧,陸斯言。”
伴隨著機器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的聲線帶著委屈和眷戀:
“你再醒來晚一點的話,我就把眼淚都攢起來,等你醒了都擺到你麵前,然後讓你道歉哄我。”
病床上的人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薑梔枝眼眶滾熱,吸了吸鼻子:
“騙你的,不道歉也沒關係。”
“隻要你繼續陪在我身邊,壞一點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