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大成終於到家了。
大成已經兩年多沒有回來了。這兩年,國家對山區的扶貧每年都會有支出,建希望小學,修山路,合作醫療和五保戶等各項優惠政策。特彆是古潭村,是當年紅軍的老根據地,所以這裡村民是受國家政府關注的,所以縣裡對古潭村的投資相對其他村還是多一些的。有投資在修山路了,但是畢竟縣裡的財政有限隻投了一部分,村裡的村民每戶又捐了一些,村民還在農閒時自願出了義務工。就是這樣每年修一點,一點一點地修,兩年了才修到現在的半山腰這裡。這是大成不知道的。
葉靜當年在這裡支教就是因為這裡曾經是紅軍的根據地,隻不過那時候大成已經當兵離開了村子。古潭村的村民民風質樸、心地善良,家家戶戶互助互愛,在外人眼裡這裡就是原始部落。
自從網上宣傳了古潭村曾經是紅軍根據地以後,這裡時常會有人自駕來這裡體驗真正的山裡人生活。政府宣傳的目的也是為了讓山裡人能夠增加一些收入,提高一下生活質量。可是外麵的人哪裡知道山裡人的淳樸民風呢?
山裡人都十分好客,客人們吃了飯,住了宿,山裡人都是不收費的。在他們的認知裡,雞是自己家養的,菜是自己家種的,住的是自己家的房子,又沒有花錢,所以不能收遊客的錢。為這政府要曾經多次和村民們講,合理收取一點報酬是可以的,可是村民黑色不肯,政府官員也沒有辦法。所以有些遊客就以“工錢”的名義留下一些,當然都不會少給,給多給少村民都不會計較,他們隻管善良。遊客走的時候,村民們還會給他們帶一些自己采的山貨。
遊客們臨走時給錢也許是:一是因為他們都不差錢;二是被村民的淳樸和善良感動到了;三是大部分人都是帶孩子來的,他們要在孩子麵前做好表率。家長都是過來人,他們都知道,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會紮根的。就像我們小的時候都是以父母、雷鋒為榜樣的,直到我們長大成人。
有時候,遊客還會把給自家孩子帶的零食,分享給村裡的孩子們。看到村裡的孩子們吃著他們給的零食時,那眼神裡的驚訝、驚奇和驚喜讓遊客的心裡多少有點複雜。他們知道這次帶孩子出來比起他們在家說教的十天十夜還有效果。
大成看著這條山路是從山上往下開始修的。這樣修起來方便一些,不需要專門運送修路工具和設備。兩年來修到到半山腰已經很驚人了,為了山裡人出入方便,還在半山腰處開辟了一個平台。平台開鑿的麵積雖然不大,但是停輛車還是沒問題的。
大成剛來到回家的下山路口時,正愁車子不知道放在哪裡安全呢?還有那些禮品,該怎麼往家搬?這才下車查看情況,竟然發現了這條山路,山路已經開出了足夠汽車行駛的寬度和平坦,車還可以開到半山腰的平台上,這樣不但車安全了,禮品往山下搬也容易多了。他高興的一拍大腿:
“太好了!沒想到啊,現在的山路已經修的可以跑車了,太好啦!”大成和蘇棟把車開到了半山腰的平台上,停好。再往下隻能步行了,大成、蘇棟和員工三人每人拎著幾件禮品下山了。
古潭村的村民雖然不太喜歡外出,但是他們很喜歡外麵的人來村子裡,因為外麵來的人總會給他們帶來很多外麵世界的事情,在他們聽起來就是聽天方夜譚,每一個故事他們都會信以為真,覺得外麵的世界就是仙境。雖然他們很羨慕外麵世界,
葉靜在這裡的兩年,村民們晚飯後都會聚集在學校那不太大的操場上,聽葉靜講中國曆史,講國家的發展變化。有時候年輕人聽了會蠢蠢欲動,有走出大山的欲望,可是一覺醒來就會忘記聽到過的一切,一切又返本還原。在他們心裡一直認為外麵的世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正所謂: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這個村裡也有過幾個當兵的,退役以後又都回來了,當兵回來以後又走出古潭村隻有大成一人。淳樸的村民堅守著老一輩人的教誨,不貪、不爭、不怨,認準一個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這就是文化低交通又十分閉塞的地方的通病。
這裡山高路遠,還沒有網絡和通信設施,所以這裡至今沒有電視,沒有電話。
古潭村是個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的村子,如果說山青那是沒得說,可是如果說水秀那是絕對地高估了,因為這裡除了一股山泉水供養著全村的幾百號人外,再也沒有其他水源。說來也怪,大成過去聽奶奶說:她的的奶奶就是在這裡生活的,算起來也有一百多年了吧?可是這股山泉世世代代、日日夜夜地流淌,水流依然沒有減弱,水質依然甘甜,就連流到山腳下的水渠裡,依然清澈見底,卻從來沒有人見水渠漫過。這個怪現象村民都知道,但是從來沒有人上心研究過。
村裡還有一個奇怪的事:這個村裡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很少生病,平時就是感冒發燒的也很少見。村民們雖然每天日出而作,麵朝黃土背朝天地在田裡勞作,電視他們沒有一個彎腰駝背的,這就是這個村子的神奇之處。
山路修到半山腰了,村裡人出門,隻要抬頭就能看到半山腰。所以大成他們的到來,村裡的人早就看得見了,知道村裡又來人了,隻不過不知道是誰而已。
大成快到山腳下的時候,二林才看出來是哥哥,驚喜地朝屋裡喊道:
“爸媽,哥回來了。”二林邊喊邊朝哥撲了過來:“哥,你怎麼突然回來?爸媽都想你呢,前幾天媽想你想的晚上睡不著就在門口溜達。”邊說邊接過哥哥手裡的東西。
“二林,爸媽還好吧?”眼淚在大成的眼眶裡閃了閃,終究沒有流下來,他不想讓爸媽看見自己的眼淚。
爸爸媽媽從屋裡跑了出來:“是大成回來了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久也不回來看爸媽?”媽媽老淚縱橫,拍打著大成的前胸。爸爸隻顧流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成扶著爸媽在門前的石墩上剛坐下來,二林媳婦就抱著孩子出來來。二林媳婦長的在村裡人眼中那就是村花,就這外形扔在城裡的大街上,那也是有跡可循的存在,身高起碼166,現在雖然已經是寶媽了,但是如果不說,沒人看得出來說寶媽。整個五官除了眉毛外,很像三十年代的影後丹鳳。
二林的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很像弟媳,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就像黑蝴蝶一樣看著大成。可能有些陌生吧,寶貝撇了撇嘴,要哭卻沒有哭就把頭埋在了弟媳的脖頸。大成無奈的笑了笑:
“起什麼名字了,看看大伯給你帶了什麼禮物的。”大成說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遞給弟妹:“這是給侄兒的禮物。”
二林不認識蘇棟和那個員工,但是還是很客氣地說:“兩位大哥,快進來歇會兒,我去給你們倒杯水。”
進了屋蘇棟才發現,大成家如果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牆上掛的除了大蒜就是紅辣椒,要麼就是夏天曬的乾菜。一鋪土炕是一張高粱秸編的席子,土炕的一角堆著兩床被子,不知道是被子的本色還是沒有洗淨,反正是灰土土的。地上一個紫檀色的破舊的櫃子,分上下兩節,上麵那截是玻璃上畫著五彩花的櫃門,下麵是木頭的櫃門。窗台下一簡陋的三匣桌,還有一個桌角下墊了一塊石頭,三個刻卯的那種四腿凳子。進門的右手邊牆上釘了幾個木楔子,是用來專門掛衣服。
蘇棟和那個員工對視了一眼,把禮物放在了空蕩蕩的地上,喝了一口水很驚訝地對大成說:
“大哥,你們家這水怎麼這麼好喝?”
大成無所謂地:“有嗎?你們倆回車上去把東西都取回來吧。”
“好。”
“二林你也跟兩個哥哥過去吧,還有些東西。”
大成坐在土坑上和爸爸媽媽講了這次回來的目的,並把自己已經計劃好這邊的一切都告訴了爸爸媽媽,然後再聽聽爸爸媽媽的意見。
“爸媽,我回來呢,沒帶什麼東西,因為待兩天咱們就都一起回去了,我買了一些東西,是給村裡的每一戶人家送點小禮物,畢竟咱們這次走了以後,還回不回來也不一定,在一起住了這麼多年都是有感情的嘛。這裡的孩子都沒有走出過大山,我給他們每家的孩子買了一些糖果啊,花生之類的,然後每家一桶酒,也算是感謝他們這些年對咱們家的幫助,你們看怎麼樣?”
“大成啊,還是你想的周到,其實我和你爸還真有點舍不得這裡,雖然這裡不如城裡舒坦,但是住習慣了,這裡的人沒有那麼多講究。”
“爸媽,可是你們在這裡,我又不能經常回來,隻靠二林一個人照顧你們太辛苦了。再說二林還有媳婦和孩子要照顧的。你們的年齡也越來越大了,也該享享福了,我現在有這個能力,二林的孩子將來在城裡上學總比在這裡好吧,會有更大的出息的。你們再想想,然後兩天以後咱們就回去。”
大成把弟媳也叫了進來,把離開這裡的利弊都說了:
“弟妹,你嫁給二林這幾年也沒有享什麼福,還要讓你照顧我的父母,辛苦啦。咱們這裡明年又該重新分配土地了,你的地一直沒有遷過來,我這次回來是想帶你們和爸媽一起去城裡,你想不想去?要不要和你父母說一聲?我們兩天以後就出發,你先好好想想,如果你也想去城裡就回娘家說一聲,然後你的地就不要遷過來了,留給父母吧。如果你不想去,那二林就陪你留下,地遷與不遷,你就自己決定,我和爸媽,還有小妹的地你就和二林種吧。”
二林媳婦不是古潭村的,所以這兩年在大成家她是沒有土地的。二林的父母把她當親姑娘養著,從來沒有讓她下過地,她說感恩的。明年就是全國農村30年一次的土地規劃,也就是重新分配土地。在農村有的孩子出生就是黑戶,到了30歲村裡重新規劃土地時才會給他地。當然農村的土地政策還有一條就是:30年內,增人不增地,減人不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