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雲徊,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父母雙亡,所以才來投奔我們的。”
葉清沅還沒進門,就聽見憐星跟撿來的男人開始胡亂掰扯。
“憐星!”葉清沅使了個眼色,可憐星就裝沒看見,繼續編他們二人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天意弄人,家道中落,二人如何分離如何重聚,聽得人不禁唏噓感慨命運不公,葉清沅擦著頭上不存在的汗滴,他信了,她確定那男人信了。
亓穆從醒來那一刻,看到破舊低矮的房屋,就覺得十分違和,他失憶了,可潛意識裡覺得自己不應該躺在破破爛爛的柴房裡,看見葉清沅的第一眼,他又覺得違和感通通消失了,她在哪裡似乎都合理,隻可惜她一側臉上布滿了疤痕,不然定是個絕世佳人。
吵嚷聲鑽進耳朵的時候他剛剛蘇醒,聽見了自己未婚妻正受人欺負,看向胸前滲血的傷口,亓穆有些懷疑,隻是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還是站了出來,萬一自己真是他未婚夫呢?
果然,後來她身邊的憐星講述了他們如何青梅竹馬,如何家道中落,如何再度相逢,他的疑惑終於解開了,他就知道,自己和她絕不應該是鄉野出身,他們如今是患難與共的未婚夫婦,自己果然沒救錯人。
“這不太好吧。”葉清沅有些憂慮,看著安心在院子裡幫忙收拾草藥的男人,“雲徊師兄知道了你拿他名字給旁人,定要生氣了。”
“小姐,我一時想不起來其他名字嘛,楚公子大度,才不會跟我生氣呢,反正他遠在南海,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
“可是我們這麼騙他,以後他真要娶我怎麼辦,或者以後他恢複記憶了,誰知道他什麼底細。”
“怎麼會呢小姐,你想啊,他現在失憶了不是,我打聽過了,鎮上連尋人公告都沒有,他說不定就是個長得好看的江湖人而已,你如果不收留他,他可就要露宿街頭了,而且,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報報恩怎麼了。”
“更何況,咱們兩個女子孤身在外總容易招人覬覦,有個男人能擋住不少風雨,我們就暗中好好觀察著,他要是真有鬼,咱們就,”憐星用手向脖子比劃了兩下,全然不複平日的伶俐單純。
“也對,他縱然武功再高,我不信他百毒不侵,有的是法子治他。”葉清沅勉強說服了自己,畢竟,她可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小姐了,她現在有的是毒藥和手段。
葉清沅已經把林天寶做的荒唐事原原本本寫信寄給了林大夫人,她性子火爆,定能挾製林天寶,隻是她與林大夫人交情本來不錯,這次後怕會多有嫌隙了。
日頭漸漸升了上來,憐星做菜的手藝極佳,在大榕樹下擺好了滿當當的飯菜,要給亓穆接風洗塵。
“姑爺不用客氣,鄉野城鎮外沒什麼好東西,都是就地取材的河鮮。”說著給亓穆不停夾菜,“這是醬炒田螺,我們是北方人,做飯愛放醬料,這是芙蓉蛤蜊,眉山這處的特色菜,又鮮又嫩,還有這是酥鍋,這是筍肉饅頭,姑爺都嘗嘗。”
葉清沅咬著筷子震驚不已,憐星怎麼能對他這麼熱情,她都要吃醋了,憐星不爭氣的看了眼自家小姐,楚公子現在又不在,這撿來的男人長得俊,武功高,重點是腦子撞壞了,不要白不要。
現在世道對女子苛責,她們兩個孤身在外,家裡沒男人,什麼醃臢東西都想來咬他們一口,現在外人都知道他們家有姑爺有男人,能擋住多少是非呀,做戲就要做全套。
亓穆身形高大,雙腿修長,如今擠在小石凳上了略顯局促,他靜靜打量著葉清沅,見她身材瘦削,神情散朗,渾身浸染清冷之氣,可一雙杏仁眼卻圓圓瞪著,中和了疏離感,更顯靈動鮮活,仿佛一隻白色的傲嬌小貓,斜睨著舔舐皮毛。想著到底是自己未婚妻,又救治了自己,於是也夾了一筷子菜遞到葉清沅碗裡。
“你受委屈了。”
“啊?”葉清沅雙眼瞪得更大了,眼神轉向一旁,不敢和亓穆對視,“還,還好吧。”
亓穆卻隻當她受了委屈不敢直說,雖然他現在對她還不甚了解,也忘記了曾經二人相處的點滴,可她一個弱女子,經曆家破人亡,自立門戶帶著丫鬟行醫謀生,還要被人欺辱,致使容貌有損,必然十分不易。
“以前是我不在,現在我既然尋到了你,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
“你,你先好好養傷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對了,明天早,我領你去鎮上買些布裁衣服。”
葉清沅嗆得咳嗦了幾聲,急忙結束了話題。
葉清沅住的院子是當初二十五兩銀子買下來的,隻有一個堂屋連著東西兩間,前院一個廚房後院一個柴房,實在沒空地可以住,暫時讓亓穆住了西邊堂屋,憐星和自己住在一起,等他身體養好了,再蓋一間小屋子給他住。
甜水鎮離白溪村步行半個時辰(一個小時)才能到,亓穆傷口結痂後,葉清沅背上背簍,就帶著亓穆去鎮上采購。
“我來背吧。”
亓穆寬大的手掌主動接過了背簍,略顯生疏地背到身上,他身量高,葉清沅踮起腳幫他調整好位置,免得扯到傷口。以防萬一,又給他戴上了竹子編的鬥笠,適當遮掩相貌。
白溪村總共巴掌大點地,昨日她家來了未婚夫今日被便全村都知道了。
“連大夫,帶著相公出門呢,這是去哪啊?”周圍鄰居熟悉地打著招呼。
“我們去鎮上買些布匹。”
“連大夫的相公真英俊,聽憐星說你們家要蓋房子,到時候直接和我家招呼就行,肯定去幫把手。”
“哎,謝謝張叔。”
“我家也是,我婆母風濕又犯了,還要麻煩連大夫再開幾副膏藥貼,你調的膏藥管用又便宜,我婆母真是離不開。”
“憐星在家呢,嫂子直接去找她拿就行。”
“連大夫的醫術誰不說好,我家妮子多虧了你的兩方藥,吃下去立馬就好了,這不,我晾了些梅菜乾你拿去嘗嘗。”
李嬸子道著謝,熱絡地塞到了葉清沅懷裡一大包梅菜乾,她推脫不得,隻好笑著收下了。
“你跟這些人相處的倒是極好。”亓穆性格穩重,聲音略顯低沉,從出門起,便細細觀察著這個古樸的小村落,等到走遠了些才開口。
“嗯,白溪村人口並不多,離鎮子也不近,以前大家生了病隻能去鎮上看大夫,我住在這裡後他們方便了許多,大部分村民都是很質樸的,住得久了你便知道了。”
葉清沅緊了緊臉上的麵紗,語調清脆。
二人走走停停,終於到了甜水鎮,剛進鎮子,便聽到了一陣吵嚷聲與斷斷續續孩童的啼哭,以及少年倔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