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的事情其實除了那三件還有很多,比如深入搞清楚這個世界超能力的由來這件事。
但是沒有主神在後麵催命的話,輪回者的主觀能動性顯然是大幅下降了。
主神的敦促可以讓每一個輪回者都被上緊發條,一刻也不敢停下來。
但是現在主神被打爆了。
幾天前就在陳棠的麵前,被不知名的存在以難以名狀的方式打爆成完全無法理解的狀態。
陳棠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作為一個輪回者,他平時的想法裡除了變強,就是想讓主神死。
畢竟誰能不恨主神恨的牙癢癢呢。
可一旦主神真的沒了。
又有些像賤皮子似的不適應。
沒有名為主神的鞭子跟在後麵,對於那麼一些瑣碎的事情,陳棠也就變得並不是太過急切。
當然,這所謂的不急切,隻是說並不打算今天、現在、立刻、馬上就去做。
思索著。
陳棠從陽台邊起身。
隨即向著房間外走去。
得過且過一向是輪回者的基本心態。
所以陳棠的選擇是出門遛遛彎放鬆一下,順帶沿著江城市的濱海路走一走,觀察觀察有沒有合適的位置可以放點探測器下海為建造海底實驗室選址。
當然。
還要順帶著和某個被他稍微做了一些手腳的小朋友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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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卷著鹹澀的水汽掠過耳際,薑苗的帆布鞋在柏油路麵與細沙交界處碾出沙沙的輕響。
她解開馬尾,讓發絲隨著鹹腥的風在肩頭翻湧。
遠處浪花碎在礁石上的轟鳴像某種天然的屏障,將那些總在顱內橫衝直撞的思緒過濾成溫和的絮語。
腳尖剛觸到濕潤的沙灘,三個零散的思維氣泡便浮現在意識表層。
右前方五十米的觀景台,穿碎花裙的姑娘正糾結要不要給暗戀對象發消息;身後推著嬰兒車的母親在盤算晚餐菜單;最清晰的是左手邊釣魚的老者,他佝僂的脊背裡翻湧著對魚獲的執著……
薑苗放慢腳步,讓這些思緒像蒲公英種子般掠過意識表麵。
這是她在天策局特訓多年才掌握的技巧,曾經這些聲音隻會像鋼釘般直接楔進腦髓。
潮水漫過腳踝時她終於完全放鬆下來,貝殼碎片在趾縫間遊移的觸感取代了人類紛雜的腦電波。
遠處貨輪悠長的汽笛聲裡,她捕捉到某種類似白噪音的韻律,就像姐姐教她冥想時播放的海浪錄音。
“姑娘,你的遮陽帽。”
清潔工的聲音和思維同時抵達。
薑苗轉身接住被風吹走的草帽時,對方腦海裡“今天垃圾量比上周少許多”的無用數據流已經自動歸檔在她專門開辟的記憶分區。
這是她應對信息過載的應急機製。
她微笑著道謝,注意到老人防護手套下的燙傷疤痕,以及他意識深處對退休金到賬日的期待。
見清潔工轉身走遠。
薑苗向著更偏遠一些的地方走去。
作為天策局重點標記關注的超能力者,她擁有著被動讀取50米內任何人心中所思所想的強大能力。
這種能力幾乎不受任何牆壁以及材料的阻礙,也完全不受被讀取者實力強度的影響。
這種強大,讓天策局時刻關注並謹慎的培訓著她,並且明令規定她進入任何涉密地點都需要提前通報審批。
同時,這樣的能力自然而然的就帶來了很多的煩惱。
過多的信息不斷湧入,足以讓任何一個人精神崩潰。
眾所周知,人類大腦處理信息的能力存在生物學上限,當外界輸入超過神經係統承載閾值時,自然就會崩潰。
在天策局訓練她完全掌控這項超能力之前,她為自己緩解精神壓力的方法,就是在這種僻靜而優美的地方散步。
自從前些天姐姐因為調令從京都來到這江城市就職,一向與姐姐相依為命的她自然也就跟著姐姐來到這座城市。
雖然離開了熟悉的環境。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每個城市都有這樣一個僻靜且優美的地方。
能夠讓她像小時候一樣,找到這樣的地方獨自待上半天,以緩解讀心能力帶來的精神壓迫與影響。
沿著潮線踱步到廢棄的燈塔附近時,落日正把防波堤染成蜜糖色。
薑苗踢掉鞋子,感受粗糲的砂石與腳掌的親密接觸。
她自己的腦海裡,此刻也有萬般思緒在翻湧。
其實自從那天遇到一個能夠不被她讀心的人之後,她就發現自己的超能力隱隱有了一些變化。
就比如此刻。
當她主動想要感受更多的時候。
以前從來不能主動發動與精細操作的超能力,便開始了變化。
薑苗瞬間便驚覺某種不同於人類思緒的震顫正順著腳掌攀援而上,那些被浪濤捶打億萬年的岩屑仿佛在用地質紀年的頻率低語。
某粒腳邊的玄武岩碎屑突然發燙,她隨之“看見”岩漿在海床上奔湧的古老記憶,看見珊瑚蟲骨骼如何層層覆蓋火山頸的傷痕。
潮線突然推進,當浪花撞上腳踝。
更多的信息隨之湧入。
她“看到”了來自大海的記憶。
海底火山噴發時沸騰的礦物質,冰川時代透過冰層遊弋的遠古魚類,珊瑚礁從石灰質骨架中綻放第一朵花,沉船桅杆上緩慢生長的藤壺群落……
這是比區區人類的潛意識與思維還要更多的信息。
巨量的信息。
讓薑苗產生了瞬間的眩暈。
好在這樣的信息湧入隻是一瞬間。
好在這些年也經受過天策局的訓練,有著應對信息過載的應急機製。
她努力的忽略並適應。
才勉強緩了過來。
薑苗在搖晃中扶住生鏽的燈塔基座,感受著指腹蹭到的褐色鐵鏽,心中久久都不能平靜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超能力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變化。
但是這樣的變化還是讓她有些恐懼。
隻是不斷被動接收人的心聲,就已經讓她這些年來疲於應對了。
如果上升到所有物質都能被她傾聽的話,事情可就真的大條了。
這樣的能力確實很強。
但是薑苗覺得自己大概率是hold不住的。
“明天就去向天策局報告這件事吧。”
心中喃喃著,薑苗做下這樣的決定。
能力發生改變也是她最近才意識到的,細算下來也就是昨天的事情。
所以也並不是她打算隱瞞。
思索間,她繼續前進。
不過越過廢棄燈塔後卻突然愣住了。
隻見廢棄燈塔的旁邊,有一個男人的背影站在海邊,好像正拿著遙控器一樣的設備操作著什麼。
薑苗在燈塔這一頭的時候,因為牆壁遮擋並沒有看到他。
這裡並非絕對無人的荒野,隻是略顯僻靜人煙稀少而已,在這遇到人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薑苗之所以愣住。
是因為在看到這男人之前,她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她雖然不是什麼可以敏銳捕捉到周圍任何風吹草動的人,但是卻有著自動接收五十米內所有人心靈波動的力量。
按理說。
這都快貼臉上了。
就算沒看到,她的讀心能力也應該先一步發現這裡有人才對。
畢竟哪怕一個人心裡什麼也不想,也依舊有控製不住的眾多潛意識思緒源源不斷的湧出。
在她身周五十米的範圍內,哪怕是隱身能力也完全藏不住。
可是此刻,例外卻就是出現了。
麵前的男人背影遺世而獨立。
明明在她的感知中沒有察覺到任何的思緒,可那個男人就是站在那裡。
薑苗幾乎立馬就再次嘗試起最近能力可以主動激發的變化。
強大的“讀心”力量再次發動。
薑苗的瞳孔微微收縮,腦海裡浮現出超越人類認知的圖景。
防波堤的混凝土在意識深處展開年輪,每一粒砂礫都在訴說被浪濤磨蝕的痛楚。生鏽的燈塔鐵架突然震顫起來,她讀取到1947年某個暴風雨夜的記憶,那是廢棄燈塔看守人用銅鑰匙轉動發條式霧笛時的場景。
但最洶湧的信息來自腳下。
潮間帶的泥沙正以地質紀年的速度翻湧,她看見白堊紀滄龍骸骨在岩層中結晶的過程,某片鸚鵡螺化石裡封存著古太平洋的鹽度數據。
無數的信息翻湧。
薑苗的讀心能力從廣度、深度兩個方麵開始了無止境的延伸。
唯獨那個男人的方向,存在著絕對真空般的認知盲區。
那是絕對的空白。
讓薑苗一度感覺到了不適。
因為眼前明明看到了人,可是感知能力中卻一無所有。
這強烈的錯位感讓人暈眩。
“你比預計中早來了二十分鐘。”
男人轉身時,臉上覆蓋著一層層看不透徹的馬賽克。
他的聲音也是充斥滿了老人、女人、孩子的重疊音效。
可就算明明樣子與聲音都不熟悉,薑苗還是恍惚間想起了昨天去天策局在青鸞塔的辦事處遇到的人。
眼前這個看不清心思的人。
與那人是同一個!
薑苗可以肯定這一點!
她能力的變化就是從與這個人的那次相遇開始。
這讓薑苗忍不住加大力度激發能力,努力感受起來,妄圖去看清楚麵前男人的真容。
薑苗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當她將感知力提升到極限時,男人周身突然泛起漣漪般的透明波紋。
那層覆蓋在他臉上的模糊光影開始流動,仿佛無數張不同年齡、不同性彆的麵孔在快速切換。
某個瞬間,她似乎看見二十歲青年淩厲的下頜線條,下一秒又變成老者布滿皺紋的眼角。
無數的麵孔在麵前不斷流轉。
卻始終沒有定下來。
這讓她漸漸的有一種快要陷入精神崩潰的感覺。
“適可而止吧。”
陳棠抬手打了個響指。
薑苗頓時感覺有清涼的泉水從眉心湧入,觀測也隨之中斷。
見狀。
陳棠波瀾不驚。
他對自己的偽裝可不止表麵的馬賽克,後麵是一張又一張的假臉、一層又一層的幻覺、一道又一道的認知修改術……
想看透幾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破除一道道手段後,真的以為自己看透了陳棠的真容,明白了陳棠的真名叫做“陳棠”。
但是,那就真的是真的麼?
說實話,曆經過無數任務世界後,陳棠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真名與真容。
那些東西……誰知道呢?
在他有些自嘲的想著的同時。
緩過來的薑苗沒有再嘗試觀測,而是麵色凝重的發問道:
“你是誰?有什麼目的?”
說話間,薑苗偷偷伸手摸到防水外套內袋裡的定位器,試圖按動上麵的按鈕叫來天策局的人。
但是……
她按不動。
就好像口袋裡的儀器被凍住了似的。
恍惚間,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左右環顧起來。
隨後,她便看到了令她勉強繃住的冷靜表情徹底繃不住了。
薑苗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她看到周圍的整個世界,不知道什麼時候像是凍起來了似的。
十多米外的浪峰好像凝固成晶體似的在半空一動不動,天上的海鳥好像成了定格著的標本,飛濺的沙粒沒有任何托舉之物就憑空懸浮……
“這是”
薑苗的喉嚨發緊,發現連自己呼出的白霧都凝結在空氣中。
“彆緊張,這隻是暫時將你我身上0001秒的時空無止境的延長,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暫停了時間。”
“至於我是誰,你可以稱呼我為議長,目的是作為boss來聘用你。”
陳棠開門見山的說道。
他這趟出門的首要目的,是在江城市濱海的海岸線逛一圈,每隔一段距離投放一個探測儀器。
這些儀器將在周邊海域一路延伸出去,探測周圍環境並為他將來打算打造的實驗室選址。
在考慮過地心、外太空、浮空島等諸多選擇之後,他最終還是決定在海底建造一個隱蔽的實驗室。
而次要目的則是正如他所說。
boss直聘!
在將薇拉·埃利斯、季晨澤、岑靈均三人改造並收入麾下之後,陳棠便編造了一個名為“迷霧議會”的組織,自己則是擔任了議長的身份。
這將是自己的棋子在這個世界搞事時穿的馬甲。
而麵前的薑苗,是他為迷霧議會尋找的一個新苗子。
昨天遇到這個家夥的時候,他就察覺到這個被動接收思維的讀心能力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於是。
當時他便給這位薑苗提供了一點點助力,沒想到能夠成長到這樣一個傾聽萬物之聲的程度。
於是。
他今天便在忙正事的時候順便等候在這裡。
情報工作做的很足的他當然知道這是那位薑禾的妹妹。
但是……
這並不影響他的招聘。
事實上,陳棠認為他手下的棋子正應該涵蓋這個世界各個方麵與勢力的人才,才能更好的為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