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曆2024年十二月三十日。
此刻已經臨近這一年的尾巴，距離新的一年還有兩天。
而距離陳棠從無限空間退休，並來到這個新世界也已經過去了九天。
綢緞窗簾被猛地掀開時，發出絲綢撕裂般的輕吟，積攢整夜的黑暗如退潮般從牆角縮回。
一束晨光隨之撞碎在室內。
一夜之間突然降溫的冷空氣也跟著吹了進來。
桌上傳來懷表齒輪轉動的輕響。
現在是清晨七點零五分，進行了一整晚實驗的陳棠迎來了晨曦。
在陳棠的身後。
黑影士兵的輪廓在晨光中泛起水波紋，他們正在勤勤懇懇的收拾著昨晚實驗留下的痕跡。
一位黑影士兵將觸須插入培養皿裂縫，那些具有記憶特性的玻璃殘片立即停止增殖。
另一位黑影士兵拿出一層特製薄膜，覆蓋住實驗台表麵滲出的熒光黏液——那是陳棠眾多收藏品中找出的某種怪物的代謝物，每克都足以汙染這一整座城市的供水係統。
還有的黑影士兵正在釋放特殊的微型機器，這些微型機械將沿著整個房間追獵逃逸的孢子與生物組織。
在他們中間。
培養艙裡泡著的實驗素材已經變得完全不成人形，顯然昨天晚上在他身上進行了很多實驗。
晨光此刻爬上了培養艙的操作麵板。
眾多的監控屏幕相繼黑屏，那些記錄著觸手增殖、鱗片變異、複眼生成的數據開始備份保存至雲端，隨即自動開始了數據銷毀程序。
而陳棠本人則是坐在陽台的書桌旁，一邊看著黑影士兵進行收尾工作，一邊輕嗅著獨屬於早晨的清新。
當他微微眯起眼睛，超人的感官讓他能捕捉到常人無法察覺的細微之處。
街道上清潔工掃帚劃過地麵的沙沙聲，遠處公園裡晨練老人低沉而有節奏的呼吸聲，甚至是一隻麻雀在枝頭跳躍時翅膀振動的聲音……
這些全都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空氣中各種氣味交織在一起，有剛修剪過的草坪散發的青草香，有早餐店裡飄來的油條和豆漿的香氣，還有遠處河岸邊潮濕泥土的腥味……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像是一幅精密的地圖，將整個小區早晨的氣息與聲音都清晰地標記出來。
下意識的與每天清晨都會檢查三遍的附近監控錄像畫麵對比，確定了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才放心。
他能感受到太陽慢慢升高，因為一夜寒潮而下降的溫度在一點點上升，光線也在逐漸變得強烈。
樓下的小花園裡，露珠在葉尖上微微顫抖，隨著一陣微風吹過便輕輕滑落進泥土中。
一隻小貓悄悄溜出家門，輕巧地跳過花叢，朝著垃圾桶的方向跑去，似乎對裡麵昨晚殘留的食物殘渣還抱有一絲希望。
陳棠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個世界的早晨，對他來說充滿了新奇和活力。
或者應該說。
離開了無限空間後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充滿了驚喜。
陳棠能感覺到一股深深的自由感。
這兩天確實忙碌的做了不少事情，好像沒那麼自由。
但是對比曾經在無限空間裡的生活，那簡直就是過分的輕鬆悠閒。
還在無限空間裡打工的時候，他過得比生產隊的驢還慘！
說是可以在「休息大廳」休息一段時間，結果前腳剛坐下嗦了兩口泡麵，後腳主神就直接把他傳送到哥斯拉原子吐息的臉上。
還有一次通關後想擺爛一段時間，結果主神突然彈窗：【檢測到員工精神狀態良好，贈送《午夜凶鈴貞子再就業》副本單人票】
甚至攢了三年換的【三歐派星球七日遊】，落地發現絕地武士正揮舞著光劍朝他衝過來。
可以說陳棠當年在主神手下混的時候，得忙碌的同時當t奶媽電工異形鏟屎官……
而瞅瞅現在這退休日子——早上聽老大爺打太極，中午嗦螺螄粉，晚上拿喪屍病毒當酵母菌蒸饅頭！
這可比無限空間裡的生活悠閒多了。
沒有緊迫的生存需求後，怎麼樣的生活都是那樣愜意。
正思索著。
陳棠突然望向某個方向。
隔著六棟居民樓、三層綠化帶和兩道鑄鐵圍欄，他的目光如無形利刃般穿透重重障礙。
隻見兩輛噴塗市政標識的suv正碾過結冰的減速帶，防滑鏈與冰碴摩擦的咯吱聲順著鋼筋水泥傳導而來。
他看見領頭那輛車的擋風玻璃上，街道辦的通行證正隨著顛簸輕輕搖晃。
而在超級視力之下，哪怕領頭車輛的擋風玻璃結著薄霜，也依舊擋不住陳棠看到儀表台上閃爍的警用定位器紅光。
這讓敏銳的陳棠投入了更多注意。
車停穩後。
八個裹著臃腫羽絨服的身影陸續下車，當為首者與保安交談時，陳棠的超級聽力隨之發動。
整座居民樓的聲波頓時如潮水漫湧：早起主婦拍打羽絨被的悶響、獨居老人晨間劇的台詞、甚至地下車庫管道冷凝水滴落的頻率，都在他腦海中構築出精確的聲呐圖譜。
孩童追逐的笑鬨、主婦翻炒菜肴的脆響、更遠處街道的汽笛，這些紛雜的聲響在他意識中自動編織成網，精準捕捉到五百米外的那場對話。
“又是人口檢查麼？”
保安老張凍紅的鼻尖在呼出的白霧中顫動，登記簿被寒風吹得嘩嘩作響。
“理解下，最近流動人口太多。”
“麻煩配合下工作。”
便衣隊長戴著戰術手套的右手按住簿子，指節處隱約露出槍繭的輪廓。
很快。
一番簡單的檢查與向上級的詢問確認之後，這夥人以街道辦人口普查的名義進入了小區。
他們看起來好像確實是來做人口普查的，正兵分幾路挨家挨戶的上門盤問與登記具體信息。
大多數人都是認真配合。
因為如今這個超能時代確實有經常進行人口普查的必要。
隻不過。
陳棠並不認為這是簡單的人口普查。
或者準確的說。
起碼這群人不像是來自街道辦的普通公職人員。
他注意到第二輛車尾箱未關嚴的縫隙裡，露出半截黑色金屬箱的防凍塗層；他聽見落在最後的“街道辦職員”袖口裡，微型對講機電流特有的滋滋聲；更捕捉到某種違和的振動波頻——不是市政車輛該有的引擎震動，而是經過防爆改裝的底盤傳來的特殊顫鳴。
他還看見隊伍末尾的年輕人始終將右手插在衣兜，布料褶皺勾勒出某種特定器械的輪廓；他注意到第三輛車始終未熄火，駕駛座上的身影每隔三十秒就瞟向後視鏡；他更嗅到某種特殊的氣味——不是街道辦人員常帶的印泥味，而是金屬保養油混著硝石的凜冽氣息。
顯然。
這群人不簡單。
當然，陳棠並不認為這群人是在針對自己。
因為他用超級視力看向遠處時，能發現隔壁兩個小區也有類似的人在進行所謂的人口普查。
而在調動了他布置在身邊的大量監控以及江城市諸多角落的零星監控後，他更是發現這樣的情況還有很多。
顯然。
這是官方人員正在大規模的篩查與摸排可疑人士與風險。
這倒是也並不奇怪。
江城市昨天下午出了那麼大的動靜，之後動用因果能力的秘密武器也無功而返，要是官方不做些什麼才奇怪。
不過他們顯然查不到陳棠頭上。
他有這樣的自信。
思索著。
他瞥見樓下入戶電梯的樓層指示燈開始跳動。
電梯上升的鋼索摩擦聲響起。
那分成四組的八個人，有一組已經來到了他樓下，並且完成了對於樓下幾戶人家的簡單調查登記。
此刻正在朝著他這戶趕來。
見狀。
陳棠關上窗子，
而在他起身時，黑影士兵按照他的意誌迅速行動起來。
那些忙碌的黑影士兵如同被風吹散的墨跡，托著各種實驗器材緩緩沉入陰影。
玻璃碎片在黑影觸須纏繞下停止生長，滲著熒光的黏液被薄膜包裹著拽進暗處，連地板縫隙裡逃竄的孢子都被微型機械追捕殆儘。
當他經過客廳時，最後一台培養艙正被拖入牆角的黑暗。
扭曲的實驗體在艙內吐出氣泡，鱗片刮擦玻璃的刺響隨著被黑影士兵拖入陰影後戛然而止。
原本散落著導線與玻璃管的地麵，此刻光潔得能映出窗外的枯枝。
廚房也飄來粥的甜香，戴著廚師帽的黑影士兵關掉三個同時打開的燃氣灶。
砂鍋裡的皮蛋瘦肉粥還在咕嘟冒泡，蒸籠屜碼著三隻玲瓏剔透的灌湯包，青瓷碟裡煎蛋邊緣的焦痕都是完美的波浪形。
這個忙碌了一早上的大廚黑影士兵朝陳棠揮了揮湯勺，便直接沉入洗水池的陰影裡。
對於自己這群小弟各方麵都很專業的跑腿能力，陳棠還是頗為滿意的。
在那夥所謂的街道辦人員上門之前，他走向廚房把黑影大廚做好的早飯端到客廳的餐桌上。
幾乎是正好掐著秒表似的。
當他擺放好一切，敲門聲同時響起。
陳棠聞聲便踩著棉拖走向玄關，整個人的裝扮也在走過去的路上變了一身更加居家的便裝。
當他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的刹那，整個房間大部分的自動預警防禦機關隨著他的意誌暫且關閉。
下一刻，房門打開一條縫。
麵前出現的是一男一女兩人。
早就用超級視力看了他們許久的陳棠不動聲色。
“你們是誰？有什麼事？”
他保持著半開的房門，如同一個普通人一般，語氣雖然平常但是卻又露出一副略帶警惕的模樣。
聞言。
女人拿出街道辦的證件。
“唐雲先生，我們是街道辦的。”
穿藏青羽絨服的女人亮出證件時，袖口露出小半截戰術腕表。
她身後的小年輕始終把右手揣在兜裡，布料緊繃的弧度像是握著某種緊湊型器械。
陳棠假裝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的目光恰到好處地在證件上停留三秒，瞳孔收縮的幅度與正常人類閱讀速度完全一致。
“最近超能犯罪事件頻發，街道統一排查與登記。”
女人說著，視線掃過鞋櫃上未拆的感冒衝劑，那是黑影士兵用褪黑素和維生素c調製的偽裝品。
廚房飄來皮蛋粥的香氣，她鼻翼微不可察地抽動。
顯然，黑影士兵在陳棠的磨練下有著不錯的廚藝。
“那你們要進來麼？”
陳棠做出一副配合的模樣，將房門又打開了一些。
“那我們就簡單坐會，問你幾個問題就走。”
一旁的男人點了點頭。
聞言，陳棠側身讓開路的同時開始向客廳走去。
兩個調查人員也是緩緩跟上。
三人在客廳的沙發坐下。
男人的目光不經意間四處打量。
而女人則是與陳棠麵對麵詢問起來。
“獨居？”
女人用筆尖敲著手上的平板，這個動作能讓袖口的監聽記錄器更好收音。
“嗯，父母很早就沒了，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前陣子剛從國外打拚回來。”
陳棠從微波爐取出溫好的牛奶，玻璃杯內壁凝結的水珠沿著指紋滑落。
他在無限空間學過如何讓聲帶振動頻率顯得悲傷：“其實一個人的生活有的時候確實孤獨了點。”
聞言女人點了點頭。
隨即繼續程序化的根據平板上調出來的陳棠個人信息繼續提問。
陳棠對於這份精心準備的名為唐雲的個人資料，也自然是背的滾瓜爛熟，能夠做到對答如流。
聊天時，陳棠突然假裝被熱牛奶燙到，失手打翻的液體正好潑在麵前女人的鞋麵。
他連連道歉。
眼前的女人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在遞紙巾的瞬間已經熟練的給其植入了十幾種追蹤手段。
接下來。
兩個人發現問不出什麼情況後，便提出要到處看一看。
對此陳棠自然沒有異議。
亂堆的編程書籍中間，昨晚用來當鎮紙的培養皿早已被替換成鼠標墊。
一切的不和諧都已經被萬能的黑影士兵收拾好。
“最近有陌生人聯係您嗎？”
臨走前，小年輕突然發問。
這是測謊環節的經典突襲。
“除了外賣和快遞”
陳棠苦笑著展示通訊記錄。
見狀，兩人也就不再多問。
隨著陳棠關上房門。
電梯的運行聲也隨之響起。
剛才表情豐富的陳棠也變成了一副平靜的模樣。
陳棠用超級視力看了會那兩人繼續去彆的人家詢問，隨即便若無其事的回到餐桌上享受起今天的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