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棠自認為不算是什麼邪魔外道。
絕不會在沒有任何目的的情況下,就去憑空殺人虐生為樂。
他將自己與“邪魔外道”區分的核心在於“動機”而非“手段”。
邪魔外道常以虐殺為樂,而陳棠的暴力行為始終服務於獲利或是生存之類的具體目標,因此他認為自己更接近“實用主義者”而非純粹惡徒。
但是他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畢竟當初在無限空間的副本裡按下星艦主炮按鈕燒玻璃的他,手指也沒有一絲顫抖。
平時的時候,這弔人也經常強調著“我底線比惡魔隊高多了”,然後轉頭就把戰利品價格抬高三倍賣給新人。
所以。
不用指望他有太高的道德底線。
事實上他的道德底線相當靈活。
對他來說,痛擊敵人無法動彈的隊友是基本操作。
畢竟不管怎麼想。
這樣操作下來的性價比都是極高的。
在戰爭和競爭策略中,針對敵人弱勢環節包括隊友、後勤、非戰鬥人員等的打擊,是一種古老且普遍存在的戰術選擇。
或許不道德,但是大概率很有用。
就比如眼下的情況。
薑禾立馬就被陳棠直奔秦灼的那一招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忘卻了之前直覺感知到的些許不對勁。
薑禾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狀。
人皇幡剛捅到半空。
薑禾周身突然跟漏電似的劈啪炸響。
準確的說。
這一刹那,確實有絲絲縷縷的電火花在薑禾身邊的空氣中炸響。
空氣開始發出布料撕裂般的聲響。薑禾腳下三丈內的地麵突然龜裂,蛛網狀的裂痕裡迸發出紫黑色電光。
然後就見她小腿肌肉繃得比鋼筋還硬,腳底板蹭著混凝土地麵直接刮出火星子狂奔。
轟的一聲!
她整個人裹著充滿煞氣與鋒銳氣息的氣浪就橫插進兩人中間。
陳棠控製的岑靈均手中的人皇幡刺破空氣,幡麵上紫黑色血霧凝結成猙獰鬼麵,卻在距離秦灼咽喉不遠處突然凝固不動——這不是陳棠收手,而是確實不得寸進了。
陳棠操控著的岑靈均,此刻距離秦灼隻有兩米的地方戛然而止,人皇幡的攻擊硬是被薑禾用雙手接住。
可以見到此刻薑禾的狀態截然不同。
身周環繞的白虎虛影消失不見,隻留下煞氣噴湧。
而她整個人也隨之大變。
她右手五指早變成半透明獸爪,麵部也多出了虎須與虎耳,儼然有了許多獸化的特征。
其身上此刻不僅有鋒銳且威懾人心的煞氣,更有一股股寒氣噴湧而出。
岑靈均的手腕幾乎立馬結出冰碴子。
陳棠意識到不對想要抽身後退,卻發現此刻岑靈均的身軀像是被釘在琥珀裡的飛蟲,連眼球都無法轉動分毫。
不等反應過來。
薑禾的左腿便帶著鞭腿殘影踢了出去,一記窩心腳直接把陳棠操控的岑靈均踹得犁穿數個倉庫的十多堵水泥牆。
磚頭沫子跟放煙花似的噗噗亂飛!
顯然。
名為薑禾的家夥進入了二階段。
迅猛的攻擊讓岑靈均直接渾身肌肉纖維潰爛的倒在一片廢墟之中。
陳棠操控的岑靈均嵌在鋼筋水泥牆裡,人皇幡尖端凝結的冰晶正在夕陽下折射出妖異紫芒。
岑靈均的身軀碎裂大半,但陳棠的思維依舊像量子計算機般精密運轉——他正在通過岑靈均視網膜上殘留的影像,分析薑禾獸化後的力量。
“89能量逸散率,37攻擊冗餘損耗……小老虎對於二階段的運用還不夠熟練啊。”
隨意點評著的同時。
幾乎就在下一瞬。
薑禾好像瞬移一般跨越岑靈均被擊飛的百米距離來到其麵前。
剛要毫不猶豫的攻擊岑靈均。
可是異變抖生。
彆看岑靈均的身軀被這一腳踢的渾身碎了大半,需要幾秒鐘去恢複才行。
但是那是岑靈均的身軀碎了。
又關在幕後操控的陳棠什麼事?
他幾乎不受任何影響的直接催動起了人皇幡。
人皇幡突然投射出十八層地獄虛影。
這讓準備攻擊的薑禾立馬麵色驟變的向後退去。
她的直覺能感覺到一股極其陰邪與詭異的力量,正伴隨著這十八層地獄虛影的出現而出現。
準確的說。
那是一種未知而磅礴的力量,正在湧入這個世界!
麵對未知。
她下意識便是閃躲。
但是似乎來不及。
薑禾腳下的地麵突然變成黑色的陰影之池,無數刻滿咒文的鎖鏈從池底升起,每根鎖鏈都好像在釋放足以凍結靈魂的極陰之氣。
白虎幻獸的虛影再次浮現。
但是此刻它卻發出痛苦嘶吼,它的四肢正被黑色鎖鏈纏繞,額間王字竟開始滲出發黑的膿血
這間接影響到薑禾褪去獸化的外表。
整個人有些無力的跪倒在地。
但是還不等她多想,無窮儘的黑影便覆蓋了視野中的一切,直到看不到任何黑暗以外的存在。
黑暗像是從視網膜背麵滲出來的。
最初是視野邊緣泛起細小的墨斑,這些墨斑以神經元傳導的速度增殖,眨眼間就吞噬了所有光波。
這不是尋常的黑暗。
此刻沒有月光稀釋的灰調,沒有陰影交界的漸變,而是某種比宇宙背景更純粹的虛無。
像是把整個世界的顯像管突然掐斷。
耳畔響起絲綢撕裂的幻聽。
當薑禾試圖眨眼時,發現連眼瞼開合的光感變化都消失了。
她抬起手,卻看不到皮膚與黑暗的分界,仿佛血肉之軀正在被同化成這種虛無的組成部分。
原本踏在混凝土上的實感,突然變成踩在無限延伸的絨毯上。每一根絨絲都是蜷縮的微型黑洞,貪婪吮吸著所有振動與溫度。
薑禾聽到自己心跳聲被拉長成沉悶的潮汐,接著連潮汐的回響都被黑暗消化成寂靜的養料。
空間感開始扭曲。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
她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黑暗的世界籠罩了過來。
渾身有些無力的薑禾頓感不妙,她用勁的咬牙發力。
下一瞬。
磅礴的力量爆發。
白虎虛影瞬間掙脫陰影鎖鏈的束縛,重新融入薑禾的體內,這讓薑禾也隨之再次進入了二階段的獸化外表。
擁有強大力量的她爆發出無窮煞氣。
試圖強行驅散這漫天的遮擋了一切感知的陰影。
…………
而此刻。
無窮儘的陰影中,陳棠已經離開了岑靈均的軀體。
他與岑靈均此刻同樣位於陰影中。
望著岑靈均的超速恢複能力正在發力恢複傷勢,陳棠轉而透過陰影看向那個正在不斷無差彆向周圍爆發煞氣試圖衝破陰影阻隔的女人。
試探到這裡其實已經差不多了。
她差不多看懂這個薑禾的大概能力。
那是一個絕對位於大多數超能力者之上的特殊能力,薑禾擁有名為白虎的幻獸的諸多特質。
這為她帶來了強大的身體素質與諸多的特殊能力。
這是天生的複合能力者。
至於這位薑禾具體的戰鬥力,陳棠也在這番利用岑靈均進行的試探戰鬥中基本上搞清楚了。
沒人阻礙的話,這個家夥絕對做得到在體力耗儘之前將一座地級市的所有建築徹底夷為平地。
或者說,做的更誇張一些應該也不是不可能。
參考一下這個家夥號稱是天柱之下第一人的地位,陳棠便對於這個世界的具體戰力便有了初步的判斷。
下麵的人大概率不會比薑禾厲害。
隻剩下天柱們的具體實力尚且還需要新的試探與評估。
但這就需要日後岑靈均的努力了。
思考著,陳棠看向重新接過身體控製權正在默默恢複身軀傷勢的岑靈均。
現在大抵是不能繼續指望岑靈均了。
在沒有好好的、認真的改造過這個家夥之前,目前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已經是他能借用岑靈均身體發揮出的極限了。
這裡麵大部分毀天滅地的場景還都是各種手段配合下營造的特效。
事實上。
彆說用岑靈均去試探天柱了。
現在的岑靈均作為他操控的棋子,極限就是和一階段的薑禾碰一碰。
至於二階段的薑禾……
思索著,陳棠又透過無窮黑影的阻隔望了望正在不斷爆氣的獸化薑禾。
心中明白兩者的差距。
哪怕有他操控,如今這初步改造過的岑靈均也在二階段薑禾手下走不了幾招。
如今能暫且困住二階段薑禾,自然不是他借用岑靈均的身體做了什麼。
而是召喚出了偽裝成人皇幡攻擊的部分黑影王國與這個世界重疊,利用一整個殘缺世界的重壓狠狠的壓製住薑禾出不去,並阻礙了二階段薑禾的視野。
也就是他開掛似的用一整個殘缺的陰影世界壓過去。
不然的話。
被陳棠選為棋子的岑靈均早就在剛才的一記鞭腿之後被拆了,根本不可能是二階段薑禾的對手。
思考到這,接下來的事情也很明了。
差不多看懂薑禾能力,也明白了天柱之下第一大概是什麼水準。
與此同時,這次巨大的動靜也成功將天大的黑鍋與全世界的注意力扣死在了岑靈均身上。
光輝大廈的殺人事件會算在岑靈均頭上,全世界諸多勢力也會因為岑靈均的表現而吸引過去不少注意力,有了更多試探的理由與機會。
初步的目的已經達到。
那麼,也是時候跑路了。
思考到這。
陳棠望向岑靈均微微一笑:“經過組織上研究決定,從現在開始,就由你擔任魔頭啦。”
“目前哪怕沒有我的操控,你利用被我略微強化過後的身軀與人皇幡副幡,應該也可以發揮出不錯的力量。”
“好自為之吧。”
按照他的計劃。
岑靈均這樣的高級人材,接下來會按照他安排的道路一步步成為這個世界眾人懼怕的魔頭。
讓陳棠得以安全的、間接的試探與了解整個世界。
“等等……什麼組織?”
“魔頭又是什麼意思?”
岑靈均雖然因為體內被改造出特殊靈根的感覺還在懵逼,但是此刻依舊理智的趕緊詢問起來。
他總感覺這不是什麼好事。
“組織的話……名字還沒想好。”
“至於魔頭嘛……那就是字麵意思。”
“準備好對抗全世界了麼?”
說完。
不等聽岑靈均的回答。
陳棠一把將到現在還有些懵逼的岑靈均推入陰影之中,借由陰影的力量送走到其他地方。
陰影世界哪怕殘缺,也有著最基礎的部分規則。
比如說:陰影世界其實是世界的暗麵,從某個奇特的層麵上鏈接著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
通過陰影世界便可以迅捷的趕路。
岑靈均被推入陰影之後去往的地方,將是很遠很遠的遠方。
這樣可以避免他留在這麵對薑禾直接被抓。
畢竟對於這樣的高級人材,陳棠還是要經常利用的。
至於他自己。
也隨著重疊於現實的陰影世界一起消失不見。
輪回者做事從來都是有目的的,他操控岑靈均鬨這麼大動靜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沒必要繼續留下了。
於是下一刻。
刹那間,雲開霧散。
一切歸於平靜。
一切都消失了。
沒有黑暗,沒有鬼域,沒有怪物,也沒有敵人。
隻留下突然平靜到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但是卻遍地狼籍的江城港。
斜陽像融化的鐵水漫過江城港。
塔吊懸臂扭曲的鋼架在江麵投下焦黑指骨般的倒影,燒融的集裝箱外殼凝固成蜂窩狀的赤紅色結晶。
塔吊的合金基座像被巨神揉捏過的橡皮泥,呈現出波浪形扭曲狀態,最高處彎折點還卡著半輛油罐車,車頭保險杠上印著個深達三十厘米的拳印。
水泥地麵布滿隕石坑狀的衝擊凹陷。某個直徑二十米的環形坑中央,插著半截被暴力擰成麻花的消防栓,斷口處噴出的水柱在夕陽下折射出虹彩。
諸多牆壁的孔洞邊緣處,鋼筋呈放射狀外翻,混凝土斷麵還保持著被擊穿瞬間的熔融狀態。
十多輛疊成金屬千層餅的叉車殘骸散落在四周。
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在這布滿傷痕的江城港回響。
被黑影世界壓製的二階段薑禾,於此刻也回到現實。
望著已經消失不見的岑靈均,望著地上昏迷中的同事秦灼。
她沉默的一言不發。
隻不過鎖緊的眉頭說明了一件事:
此刻,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