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大殿之上，龍椅已經被一掌拍到變形！
嚴墨粗重地喘息著，瞳孔在劇烈顫動著。
喉嚨中，發出怪異的聲音。
似是所有的話，都停在了喉嚨深處，發不出來。
文武百官不敢開口。
沉寂了許久，嚴墨看向最前方的位置。
左相與右相的位置……依舊空著。
柳如被自己罷官了。
右相，自柳如被罷官之日起，便稱病，在家中養病，一次朝都沒上過！
如今，燕國與三大皇朝邊境交鋒，以幾人之數大破敵軍幾萬先鋒軍的消息傳來，文武百官，竟全都支支吾吾，無一人敢言！
該死！
該死啊！！！
嚴墨的拳頭緊握，青筋在拳頭上滾動。
咯吱吱……
骨節因過於用力，發出脆響。
整個大殿，都聽得清清楚楚！
“去……請左相回來議……”
話還沒有說完，嚴墨便停了下來，猶豫片刻，起身，沉聲道：“朕親自去請左相！”
當初……
是他在盛怒之下，罷了柳相的官。
如今，形勢似乎不妙，也應當是由自己，去將柳相迎回來！
“陛下英明！”
文武百官齊齊開口，心頭都鬆了一口氣，眉眼間的愁容都消減了不少。
……
天順酒樓。
二樓包廂內。
柳如坐在陸尋的對麵，伸出手掌，指向其中一道菜：“此乃越都城名菜，越都獅子頭，味道獨樹一幟！”
“其味鮮美，肉質選用越都外山上野豬肉，肥而不膩，卻是限量供應，常人難有品嘗的機會！”
陸尋饒有興致地夾起那碩大的獅子頭。
筷子可輕而易舉地插進去，卻沒有那麼軟爛，香氣撲鼻，帶有淡淡的中草藥香氣，更多的是食材本身的肉香……
咬了一口，陸尋頓時眼前一亮。
“不錯不錯……”
“我說上次來天順酒樓，怎麼嘗不到這獅子頭，原來是限量供應給你們這些權貴！”
“還托了你柳相的福，這日子，當真過得不錯！”
陸尋咂吧了一下嘴巴，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聽聞此話，柳如那蒼老的臉上表情一僵，滿是皺紋的臉皮抽動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開口道：“老夫哪裡有這等福氣？”
“哪怕想吃，這一個獅子頭，也要一兩金了！”
“自拜相以來，老夫便兩袖清風，也隻是聽說過這獅子頭而已，從未品嘗過！”
說完之後，攥了攥拳頭，一雙渾濁的眼眸落在陸尋的身上，瞳孔微微顫動著。
“聽聞……燕國大勝……”
這消息，不止傳到了朝堂之上，越國民間也早已傳遍了！
陸尋的筷子停都沒停，含糊不清地說了些什麼。
柳如那蒼老的眼眸閃爍了一下，苦澀地點點頭，歎息一聲：“時也，命也……”
“老夫已勸過越國國君，他不聽，甚至罷了老夫的官……”
“如今，老夫已願追隨於您的麾下，做您的鷹犬，種種過往，皆是過眼雲煙……”
那一日之後，他心中所堅持的信念，便已轟然倒塌。
回首看去，以往的堅持，似乎毫無意義，更像是在自我感動。
“嗬嗬嗬……”陸尋輕輕放下筷子，拿起酒樓特供的錦綢手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角翹起，眸光上下打量了柳如一眼，搖頭笑道：“依陸某看……”
“做陸某的鷹犬，委屈你了！”
“不如，還是回去做你的左相吧！”
“這越國，可是離不了你左相！”
“哈哈哈哈……”
陸尋的笑聲很燦爛，讓柳如的老臉顫抖了一下，聲音都變得微弱起來：“陸小公爺，您可彆笑話老夫……”
“你可彆誤會，陸某可沒有笑話你！”陸尋收起笑聲，朝著一旁的窗戶處指了指，又端起一杯酒，小口抿了一口，開口道：“你瞧……”
柳如的臉色一僵，驀地起身朝著窗邊走去。
窗戶打開。
樓下……
已經淨街！
整條街上，除了城衛軍，便是皇宮的禦前侍衛！
龍輦，已經緩緩地停在了酒樓樓下。
柳如的臉色變得慘白，額頭上冒出冷汗。
臉上那褶皺起來的臉皮，都在顫動著。
慌亂地轉頭，看向陸尋，沉聲道：“陸小公爺……老夫……老夫不知道！”
“老夫完全不知道！”
“老夫是真心要成為小公爺您的鷹犬，絕無二心！”
陸尋並未開口，隻是淡淡地夾著菜吃。
氣氛有些僵。
隻是這僵硬的氣氛，很快就被打破。
包廂的門，被推開。
嚴墨沉著臉，站在包廂門前。
一雙眼眸中，散發著一股威嚴與陰森的光，麵無表情，可牙齒卻死死地咬著。
雙手背在後麵。
站在他身後的近衛，能隱隱聽到攥拳的聲音。
很響……很冷……
“朕還在找左相，未曾想左相竟是替朕陪著燕國使臣品嘗我越國特色了！”
踏過房門，嚴墨的臉上似乎多出來了幾分柔和。
隻是……
麵對陸尋時，臉色依舊麵如冰霜。
柳如此刻額頭上冒出了冷汗，渾濁的眼眸上下顫動著，沒有絲毫猶豫，開口道：“草民見過陛下，如今草民已不是左相，隻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宴請陸小公爺而已！”
轟！
意思很分明了。
他在撇清與大越的關係！
嚴墨背在身後的雙拳已經捏到發青。
麵沉似水，一雙眸子盯住柳如，柔聲道：“柳相……之前朕隻是在與您開玩笑！”
“您可是朕的授業恩師，亦是若敏的授業恩師！”
“我大越的帝師，怎能在這個年紀便告老回鄉？我大越，可離不了您！”
柳如此刻已經緩緩直起身子，一雙蒼老的眸子，似乎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
上前兩步，直視著嚴墨，略顯嘶啞的聲音響起：“陛下，可願答應老夫之事？”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那位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子，送入牢房，依越國律法，不日處斬！”
“這越國未來，可交於公主殿下……”
“柳如！”嚴墨終究還是怒了！
那張臉，如同暴怒的獅子，臉皮在無意識地抽動著，眼眸帶著滔天的怒火。
龍有逆鱗！
他的皇子，嚴楓，便是他的逆鱗！
哪怕他現在需要左相來想辦法解決如今越國的麻煩，可……依舊還是不能觸碰他的逆鱗！
他是龍！
他是……天上的龍！
決定越國所有命運的真龍天子！
“呼哧呼哧……”
喘著粗氣，嚴墨死死地盯著柳如，四目相對，隱隱帶著幾分陰冷。
“怎麼，做了帝師，還要插手皇權交替之事？”嚴墨的聲音很冷。
柳如深深地朝著嚴墨行了一個大禮。
再起身，那張老臉，已然變得冷漠了許多。
“陛下，老夫……與你無話可說！”
氣氛，很是僵硬。
隻有一旁，陸尋大口吃菜的聲音，顯得很是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