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多人並未入眠。
包括慕容華！
作為燕國的帝王，他接管燕國的時間並不長。
可剛剛接管燕國，便遭遇了接二連三的事件！
如今……
越國的國書，更是一個艱難的考驗！
坐在禦書房，眸光落在桌麵那昏黃的燈火上。
隨著那燈火跳動，瞳孔的光也在上下跳動著。
“陳靈……”
許久之後，他歎口氣，剛準備叫陳靈泉上些宵夜，卻愣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
他忘了，陳靈泉已經去赴國公府的家宴了。
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間，目光落在了禦書房中那些先帝奉為至寶的權鬥書籍，歎口氣。
作為帝王，哪怕是上位不久，他依舊還是能從越國國君的國書中，發現其中的問題。
不是小問題，是大問題！
越國國君給出的條件很好，很誘人。
隻要簽署，便可生效。
可……
若越國讓出十個城池，再對燕國俯首稱臣，那燕國的實力與國土，將無限接近那三大皇朝！
那三大皇朝，不會允許再出現一個皇朝！
另外的三個強國，也不會坐視燕國變強！
到那時，燕國，將舉世皆敵！
可若不簽，燕國百姓的拳拳之心，將遭受到嚴重的打擊！
將士們也會為此而心生怨氣！
燕國的士氣，將會大打折扣，甚至因此人心渙散！
這等陽謀，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越國國君，當真是挖好了一個大坑！
“父皇……若是你，麵對這等事兒，該如何做？”
“越國國君……當真是為朕，挖了一個大坑！”
慕容華眼眸微閃，一雙眸子又落在那跳動的燈火上，纖細的手指微微向前伸出，似乎是想要觸摸那跳動的焰火。
“陸尋……若是你……你想怎麼做？”
“你說要朕等……朕等了七日……”
“現在，你要怎麼做……”
……
淩晨的月，很冷。
站在國公府的後花園中，陸尋抬著頭看著月，手中提著百花露，不知站了多久。
陸遠方穿著一身厚實的棉衣，提著一個厚實的裘皮大氅，披在陸尋的肩頭。
回過神來的陸尋，連忙要摘下大氅披到陸遠方身上。
那粗糙的手掌按住了陸尋的手，陸遠方的臉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抬起頭，看了一眼月亮，開口道：“邊境上，還是棉衣更禦寒，老夫穿不慣那種東西！”
陸尋的手頓了頓，沉聲道：“爺爺，現在邊城已穩，您該回來頤養天年了！”
這話，頓時讓陸遠方板起了臉。
渾濁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清晰了一些。
撇著嘴，有些不屑地開口道：“你個猴崽子，真以為老夫老糊塗了？”
“邊城穩不穩，當老夫看不到？”
“越國那個狗東西，這招陽謀，可是憋著壞，就等著給我大燕致命一擊！”
陸尋莞爾一笑。
隻是看向那張已經有些乾裂起皮的臉，心頭泛起一絲心疼。
“要不孫兒親自跑一趟三大皇朝，將他們滅個乾淨吧！”
“全沒了，一切就都安靜了！”
“您老，也能頤養天年了！”
看著爺爺那張蒼老的臉，陸尋心頭那股衝動，揮之不去。
陸遠方臉色卻變得嚴肅了起來，目光沉沉的，看著陸尋，肅聲道：“尋兒，老夫雖不知你究竟有多強，可……”
“你屠的了三大皇朝，卻不能殺光天下百姓！”
“老夫知道你有自己的目標！”
“關於那個“魔”之事，陛下已密信快馬告知老夫……”
陸尋微微一怔，有些詫異地看向爺爺。
沒想到，陛下竟然如此信重爺爺，甚至將這些也以密信快馬傳遞給爺爺。
陸遠方淡笑一聲，麵露幾分傲然之色，沉聲道：“尋兒，我陸家能侍奉三代帝王而屹立不倒，靠的不是老夫多麼驍勇，也不是老夫有多強！”
“靠的，是陸家代代忠君愛國的拳拳之心！”
“哪怕老夫在朝堂上怒噴先帝，先帝臨終前，依舊還是托孤於老夫！”
“這，便是我陸家的底氣！”
“朝堂上發生的大部分事，老夫在邊境，都知曉，皆是陛下以密信知會！”
說到這裡，似是察覺話題偏了，陸遠方拍了拍陸尋的肩頭，轉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月光照耀，那雙渾濁的眸子，顯得清亮了許多。
聲音，也變得柔和。
“老夫在邊境時，除了戍邊，閒暇時刻也會與一些將士一起野釣！”
“夜間天涼，可風沙卻小。”
“釣竿上的魚鉤，可輕易刺透魚肉，割爛魚骨。”
“可老夫卻不能隨意拿著魚鉤去水裡甩。”
“或許會偶然甩在魚身上，卻也鉤不上魚來，隻會驚到魚兒們，讓他們跑得更遠，躲得更深！”
陸遠方唇角帶著笑，抬頭看著月，似乎是憶起在邊關時野釣的畫麵，手舞足蹈地展示著自己的動作：“老夫會在那銳利的魚鉤上，放上足夠的蟲子。”
“再在老夫下鉤的位置，扔一些蟲子。”
“那些魚兒，看到這麼多蟲子，自然會蜂擁而至！”
說到這裡的時候，陸遠方仿佛看到了魚兒在眼前搶蟲子吃的畫麵，就連手都下意識地提了提，開口道：“那時，自然會有魚兒咬在鉤子上的蟲子上。”
“那足以刺穿魚身的鉤子，便會輕易將那魚兒釣起！”
陸遠方輕輕一笑。
深吸一口氣，陸尋的眼眸收回，心頭的那股衝動，也壓了下去。
是啊……
那個魔，可附身在任何人身上！
雖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可……
自己總不能為了殺他，屠了整個世界吧！
既然願意藏著，那便……就讓他眼睜睜看著，一個龐大仙朝的誕生！
直到那時，他自然藏不住！
上一世害死自己，害死爺爺的，真正的幕後黑手！
“若爺爺執意去邊關，孫兒隻能將所得的修煉功法給爺爺您，可突破天級……”陸尋手指緩緩伸出，朝著石凳上的陸遠方的額頭點去。
可……
那手指，卻被陸遠方那粗糙的大手攥住。
粗糙，卻很溫暖。
滿是皺紋與粗糙乾裂起皮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笑的臉皮都在顫抖。
“尋兒，爺爺……不想做什麼陸地神仙。”
“那會活得很久。”
“爺爺的心，堅持不了那麼久……”
陸家滿門，隻剩了陸尋這個孫兒，哪怕再堅強，心底，依舊是痛苦的。
堅守在邊境這麼久，陸遠方始終沒有倒下，靠著就是陸尋這個孫兒的支撐。
可……
超脫凡人的境界，延長壽命，就意味著他要一直麵對從來沒有在心中消失的痛苦！
他……
怕自己撐不了那麼久。
滿頭的白發，在這月光下，分外刺眼。
陸尋的身軀一顫，伸出去的手指輕輕顫抖地縮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