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兩人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旁觀著這一切的時候。
龍駿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溜走。
穿過擁擠的人群,沿著牆壁而行,矮小的身形刻意躲避著魔兵的目光後,他從狩獵場旁邊一溜,來到一處高台之上。
此處高台,靠近皇宮。
這裡很高很高。
類似於瞭望塔。
屬於木城獨有的建築。
在以往宵禁的時候,會有專門的人站在高處,俯瞰著木城當中所有建築,監視著任何一個角落。
隻是在魔王入住木城之後,瞭望塔就被廢棄,宵禁被取消,自然也沒有人會專門看守這裡。
龍駿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高台之上,懸掛著一根紅色旗幟。
旗幟沒有特殊的含義,單純就是用來測算風向,判斷天氣。
此刻。
狂風大作,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吹刮著旗幟在空氣中搖擺來去,朝著東麵方向猶如一條魚兒左右遊動。
而這裡,也能直接看到皇宮當中的情況。
隻見龍駿將眼睛瞪得老大,麵朝太陽,直視光線,將那深邃充滿思念的眼神落在皇宮中的某處建築上。
“銅雀台!”
“姐姐,就在那裡嗎?”
龍駿來到這裡隻是想看姐姐一眼。
在離開木城之前,銅雀台就已經被建立起來。
那時候姐姐拉著他的手說,若是以後自己被抓進裡麵,你就跑到高台上,將紅色旗幟摘下來,我就知道你是安全的了。
龍駿天真的以為這件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可命運總是捉弄人,誰也想不到這件事情真的發生了。
隨著魔兵衝進莊園,將主人一家殺死之後,姐姐也被抓走,自己則是被藏在了垃圾車中,隨著相關人員被送出了城外。
如今,他回來了,他也要告訴自己的姐姐,他很安全,他還在木城,他會想儘辦法把姐姐給救出來,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再所不惜。
於是,他抬頭凝視著那懸掛在身前的紅色旗幟,踮起腳尖,伸出手指,解下綁帶,朝著下方丟去。
隻是眨眼間,旗幟便隨著狂風遊蕩在木城間,漸漸縮成紅色小點,消失在了遠方。
做完這一切之後,龍駿也從高台上慢慢爬了下來。
回到南宮問稻身邊時,狩獵場的戰鬥已經進行了好幾場。
又死了幾個人。
每一具屍體渾身都布滿了血淋淋的傷口。
有的人整張臉都像是被狗啃過似的,雜亂不堪,血肉模糊,連眼珠子都帶著神經脫離在眼眶之外,猶如兩顆紅色鈴鐺在臉頰前擺來擺去。
“戰鬥,真殘酷。”南宮問稻對於今天的見識,總結出了這一句話。
龍駿補充道:“活著,才是最殘酷的事情。”
荀夫子淡淡道:“生命,本就是殘酷的。”
“當你一出生,就意味著已經經曆過一次生與死的考驗。”
其實有不少嬰兒根本沒機會降臨到修羅界,就死在了母親的肚子裡,還有的,分娩時便缺氧而死,在那些重男輕女的村莊中,女嬰甚至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
勝利者們贏得了屬於自己的糧食,搖搖晃晃的走出狩獵場。
他們或是找機會拔腿就跑,也有的淪落到了和那位老人同樣的下場,被活生生打死。
但!
這並不妨礙更多人走進狩獵場當中,去尋求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機會很難得,誰也不想錯過。
當然,也隻有這麼幾個機會。
最後,南宮問稻將目光放在了皇宮的入口,那裡還有一批大汗淋漓,不停喘著粗氣,渾身都是鞭痕的奴隸。
他們推著裝滿石塊和木材的手推車,亦步亦趨,渾身疲倦,速度緩慢地在皇宮入道上進進出出。
但凡有一名奴隸停下腳步,就會受到魔兵毫不留情的抽打。
有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那鐵刺鞭就如雨點般密集地落在他們身上,直至將他們的最後一口氣給打散為止。
還有的,受不了鞭子的抽打,忍著疼痛和疲倦,又不得不再次爬起來,咬牙切齒的繼續推車。
那些魔兵似乎完全忘記自己也是一個人類。
成為了魔王的爪牙的之後,他們仿佛覺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欺負起人來,格外興奮刺激,熱血沸騰了似得。
這一幕看得南宮問稻恨得牙齒癢癢。
她也終於理解,老師為什麼會帶她來到這裡。
老師為什麼要殺六道魔王。
之前理解的點還太淺。
現在,剛剛好。
南宮問稻不忍心再看下去,她見不得這人間疾苦,拉了拉荀夫子的衣角:“老師,我……我不想再看了。”
她嘟著嘴角。
荀夫子微微一怔,好奇的問道:“小公主,你是害怕了嗎?”
“不!”
“不是害怕!”
“我想父王了。”
荀夫子沉默下來。
南宮問稻繼續說道:“我想趕緊回到北涼,告訴父王這天下的荒涼和殘酷,我想讓父王出手,殺了這群魔王。”
“也許,隻要殺了魔王,百姓就不用這般疾苦,也許就能過得幸福,問稻希望每個人都能擁有平安快樂的生活,而不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沒有尊嚴地活著。”
此法一出。
荀夫子的內心,掀起了一片滔天駭浪。
很好。
他的第一步計劃,已經達到了。
雖說手段不怎麼光明,利用一個孩子去讓北涼王心軟,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老師知道了。”
“老師,替這天下的黎民百姓謝謝你。”
“我們走吧!”
“好!”
說著,三人一同離開。
回到莊園的時候,又多了許多武者。
都是李牧的人。
在血海狂池到來之前,李牧就聚集了一大批武者作為秦國的一把利刃,隨時準備出動。
這些武者信服李牧的勢力,所以即便李牧對秦皇死心塌地,他們也沒有半點怨言,緊緊跟隨的。
仔細數了一下。
足足有二十名武者。
雖說境界不如李牧和荀夫子兩人,但是每個人的氣場也十分強大。
荀夫子特地觀察了一下,這些人的氣息和北涼皇宮中綁架南宮問稻的那一批人不是同一種。
再加上這兩天對秦皇品性的觀察,荀夫子基本可以斷定,綁架南宮問稻,埋伏在皇宮中的刺客,和秦皇沒有任何關係。
如此看來,就是慶國和蜀國皇室之中的其中一個了。
在莊園中,荀夫子將今日的所聞所見告訴給了秦皇。
秦皇依舊是坐在院子裡,呆呆地凝視太陽,從早上到黃昏,落日在天邊劃出一道半圓形的無形詭跡,黃昏也如潑灑下的金燦,將那一片片奇形怪狀的雲朵染成極為好看的顏色。
若是配上紛飛的落葉,想來是那些頂尖畫師極其喜歡的場景。
“時間不等人啊。”
“我們所能搜集到的武者,就這麼多了嗎?”
秦皇掃了一眼李牧等人,歎了口氣,問道。
李牧拱起雙手,遺憾道:“王上,隻有那麼多人了。”
秦皇深吸一口氣:“這麼點,想要誅殺伏虎魔王,何其困難?”
“老前輩,你今天見到了狩獵場的伏虎魔王嗎?”
荀夫子搖搖頭:“沒有,似乎狩獵場那些為了糧食而來爭鬥的百姓根本提不起伏虎魔王的興趣,也許要等到那些囚禁起來的青壯年打鬥的時候,那家夥才會出現。”
這是荀夫子剛剛在狩獵場外聽到的消息。
除了日常領取糧食打鬥的百姓之外,還有一大批被抓走的青壯年,都是些身材強壯的,這樣的人打起來才有可能完全激發出人類的凶狠本性,觀賞性也會更加充足。
“什麼時候?”
秦皇問道。
荀夫子:“明日!”
秦皇攥緊拳頭:“那就明日,出發,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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