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冕迷離的眼神穿透黑暗,像是靈魂跨越時空回到久違的從前,他邊思索邊娓娓道來:“除了巴特爾大哥,你們都是我生死與共患難同當的兄弟,你們都知道我今年三十六歲,乾這行也有些年頭了,為什麼我要乾這行呢?不止因為缺錢,最主要的,是我小時候的生活環境和我的家庭,聽我蹩腳的巴盟口音,你們就能知道,我不是本地人還硬裝本地人,其實我不是裝,我是喜歡隨遇而安、入鄉隨俗的那份心靈寧靜。我出生在湖北隨州隨縣厲山鎮,隨州你們都知道吧?”幾人相視無言都搖頭,隻有向陽點頭回答道:“小學地理學過,那地方挺好的。”秦冕露出欣慰的表情,繼續說道:“隨州是湖北省最年輕的地級市,位於湖北省北部,版圖麵積呢,達到了9636平方公裡,當然,不能跟內蒙比,內蒙的麵積都占到全國總麵積的百分之十二點三了。但是,我們隨州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怎麼說呢,全市常住人口徘徊在200多萬左右,還下轄一市一區一縣,廣水市、曾都區、隨縣。隨州呢,地處長江流域和淮河流域的交彙地帶,東承中部中心城市武漢,西接省域副中心城市襄陽,北臨南陽、信陽,南達荊門,是湖北省對外開放的北大門,素有漢襄咽喉,鄂北明珠之稱。炎帝神農故裡聽說過吧,那就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隨縣厲山鎮的彆稱啊。”說到這些,秦冕紅光滿麵眉飛色舞,很明顯,他驕傲了,為他的故鄉驕傲了。
大家正聽得起勁,秦冕臉色突然陰沉下來,看他情緒急劇變化,大家都一頭霧水。
石頭關心問道:“冕哥,咋的啦,身上哪難受啊?”秦冕沒回答,而是落寞的笑了笑,他快速眨眼收回眼角噙著的淚水,接著仰脖長歎一口氣哼起小曲來:披星戴月地奔忙,隻為一束光,當你彷徨在困境,能夠尋到那希望。
不知不覺把遠方,當做了主場,隻是偶爾疲憊時,不經意回望故鄉。曾經的歡暢,悠悠地潛藏,藏不住的夢想,始終在心房。
那些奮鬥的時光,如繁星閃亮,在歲月長河裡,靜靜流淌。每一個拚搏的夜晚,都有夢在唱,每一次跌倒又站起,都寫滿倔強。
即便風雨會阻擋,腳步依然鏗鏘,向著那片璀璨,一路去遠航。聽秦冕哼歌,一股濃鬱的思鄉氛圍縈繞開來,裹挾住眾人。
石頭和大力兩眼發直,向陽一邊跟著和唱,一邊淚流滿麵,巴特爾麵朝北方跪下腦門著地不起,他咕噥道:“我遙遠的故鄉啊,我離開你太久了,都好幾百年了,我再也回不到你的懷抱了。”石頭拽了拽向陽胳膊,接著捅了捅巴特爾後腰,責備道:“冕哥傷感是因為想起了故鄉,你倆跟著起啥哄啊,快彆哭了,你倆又沒背井離鄉。”石頭說完,向陽和巴特爾略顯尷尬,秦冕用手背蹭了蹭臉,轉換成愉快的表情自嘲說道:“讓兄弟們笑話了,咱們接著說。通過我以上講述,你們也能知道個大概,湖北自古以來是曆史文化名城,人傑地靈,古墓特彆多。我們秦家從我太爺那輩兒開始在厲山鎮就是名門大戶,知道為什麼從那時候開始嗎?因為那時候是清末,亂的很,民不聊生啊,當好人做老實本分的老百姓你活不長,那咋辦呢,要麼從軍,要麼為盜,我說的這個盜可不是倒鬥啊,而是占山為王做強盜,不知道你們看沒看過太史公寫的《陳涉世家》,其中,寫到陳勝吳廣起義的原因,是這麼說的: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你們看過嗎?”除向陽沒有回應,其他人都搖頭。
秦冕恨鐵不成鋼的歎口氣說道:“你們要是多上幾年學,也不至於聽不懂啊,以後沒事多看看書啊。當時的環境就是往死裡整好人,當然壞人也不一定能活長,但跟當老實人被整死比較,你們想想,還是整死彆人強吧,反正亂世沒有好人,能活下來才是硬道理,對吧。本來呀,我太爺家是中農,那會兒他大概十五六歲,家裡除了他爸媽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如果世道沒亂,他家起碼能吃飽穿暖過平安日子,可老天爺多數時候都不遂老實人的願。曆朝曆代出亂子呀,天災隻是導火索,長期積壓的人禍才是根本所在,可話語權攥在人手裡,天災隻能默默背黑鍋了。這亂世一到,彆提多慘了,本來能吃飽穿暖的我太爺一家,因為本分老實,被官軍欺壓,被盜寇殺掠,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但有一點值得慶幸,那就是我太爺僥幸活下來了,這對我來說具有關乎存亡的意義,你們想,他要是被殺了,現在你們還能有我這個好大哥嗎,是吧?”說到這兒秦冕笑了笑,向陽插話說道:“禽獸啊,你太爺全家差點被人連鍋端了,你竟然還能笑出來,也真夠冷血的。”秦冕笑著說道:“痿啊,不是我說你,就你這娘們兒唧唧、哦不,就你這婦人之仁呐,真不適合乾咱們這行,咱們乾的可是上天入地、降妖伏魔跟死人打交道的營生,還能計較一點點活人的犧牲嗎?你以後可不能這樣啊,你這麼心軟,是要吃大虧的。”數落完向陽,秦冕繼續說道:“當然,我並不是冷血鐵心,隻是經曆多了,受傷多了,吃虧多了,學會對自己好而已,說的冠冕堂皇點,這叫心理素質強硬,當今社會,如果你沒有強大的內心,必然備受煎熬痛苦至極。另外,就是不管乾什麼,一定要看事務積極的一麵,看好的一麵,如果隻盯著消極方麵看,你隻能受罪。咱們接著說啊,我太爺當時十五六歲,正是初生牛犢的年紀,身體強壯,腦子靈活,還有點莽撞,拿咱們今天的話說就是愣頭青,當他眼見一個個親人以淒慘的方式離他而去的時候,他痛苦至極,徹底體會到自己的無力和弱小,也就在那時,他下定決心要報仇雪恨,要強大自己,要殺人,殺很多人,再也不當什麼老實本分的好人了。他上過幾天私塾,還會背幾首古詩,但自那時起,他最喜歡背的詩就是黃巢的《不第後賦菊》: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儘帶黃金甲。無依無靠的情況下,他得完全靠自己解決保命吃飯問題。為此,他總是白天躲起來,晚上出來,他往哪兒躲呢?一般都躲到遠離村鎮的荒郊野外,什麼山洞裡,破廟裡,山溝裡,反正隻要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就行。吃什麼呢?兵荒馬亂的,地主家都沒餘糧,他就在野外打鳥、打地鼠,采蘑菇,挖野草吃。有時候,我相信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注定會曆經磨難否極泰來,就在我太爺窮困潦倒像野人一樣為生存拚命的時候,一件關乎他人生轉折的事情不經意間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