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歌一直關注著折支山上的動靜。見白霧散去,再沒有令人窒息的威壓,便知誅仙劍陣已破。遠遠看清大師姐風輕輕麵上淡然神情,林意歌當即放下心來。看風輕輕跟之後趕來的天衍劍宗大太上長老要青玄霞寶,林意歌忍不住想,隻要拿到青玄霞寶就願意息事寧人,大師姐可真是心善!換作九大宗門任何一個高階修士,怕是早已獅子大開口了。誰料那天衍劍宗太上長老突然變臉,竟提起自己的身世之謎來。林意歌對上風輕輕望過來的那一眼,也是一愣。大師姐那一眼,複雜至極,就連與其心意相通的自己都難以解讀。林意歌不禁回想前生,七歲拜入歸一派之前的記憶。記憶中,她原本的父母是佃戶,那年遭逢大旱,田裡幾乎顆粒無收,自然交不出租子。家裡實在沒辦法了,才讓娘親帶著自己千裡迢迢到鶴鳴山碰運氣。隻是到了白鶴鎮後,一轉頭便不見了娘親。平頭百姓遇上天災**後,十分尋常的一樁遺棄,無甚特殊之處。從進入鶴鳴山試煉迷陣,到拜入歸一派,一路順遂,她隻當了斷塵緣,沒再追究。難不成,自己的身世真有什麼隱情,這隱情還與大師姐有關?林意歌心中搖頭,管他呢?反正,大師姐絕無可能坑害自己!這般想著,林意歌輕拍兩下胸口,對風輕輕比了個大拇指。風輕輕自然沒錯過自家小師妹這手勢。她微微低頭,思索片刻。若今日被天衍劍宗這老頭拿捏了,之後被他拿捏的時候隻會更多。更何況,紙包不住火,而人,守不住秘密。小師妹的身世之謎,也不是什麼大事。當初不想讓林意歌囿於親緣,橫生戾氣,才會將她的記憶清除大半。風輕輕抬眼望向那麵露得色的大長老,淡淡吐出兩字:「請便。」這下輪到天衍劍宗大長老發愣了。沒想到,風輕輕視名聲如糞土,竟對可能影響自身及歸一派名望之事,如此無所謂。大長老也是猶豫,自己說是那麼說,可一旦將之公諸於世,威脅也就稱不上是威脅了,更沒法拿捏風輕輕。反而,風輕輕可以趁著自己激活留影璧之時,直接動手把自己給滅了。倒是其他幾個太上長老停下互相撕扯的手,七嘴八舌地催促起來。「話說到這兒了,大長老,你還在猶豫什麼?」「總不能她風輕輕是個白玉無瑕的大聖人,咱們天衍劍宗反倒成了無緣無故挑起事端要誅滅她的大惡人吧?」「就該讓這山海界修士都看看,歸一派掌門是個多假仁假義的東西!」「我天衍劍宗拚個魚死網破,也該替意歌劍仙討回公道!」……正在氣氛僵持之際,一道清脆的少年嗓音突然響起:「到底怎麼回事?細說,我給你們評理!」大長老猛然一驚,看向聲音來處。竟是九州報館的曹白真人,去而複返。這會兒,曹白真人湊在那歸一派後輩與陸九身旁,席地而坐。曹白身側放著一碟子烤得香脆的花生米,手裡捏著一枚玉簡,雙眼放光地望向折支山上對峙的兩人。曹白笑嘻嘻地對著折支山上的大長老,舉起手中玉簡晃了晃,動作與大長老拿著留影璧威脅時如出一轍,說道:「這可是意歌劍仙的身世之謎,我九州報館怎能錯過?!太上長老放心,我曹白可在此立誓,必定如實記錄,還原真相!」小師妹那身世之謎,若真對歸一派不利,且看他妙手飾春秋!至於立誓,那是九州報館曹白,和他歸一派屠百草有什麼關係?屠百草心裡盤算著,不忘傳音安撫麵色不虞的小師妹:「我已經找機會發了千裡傳音符給四師兄,小師妹你安心圍觀便是!」早在誅仙劍陣破之前,屠百草便已悄悄潛行回來,卻等大師姐風輕輕破了陣才露麵。那八大宗門的長老也不能在風輕輕眼皮子底下對他這個剛剛告知玉蟠山中隱情的人動手。知道四師兄餘維則快來了,林意歌懶得跟屠百草再說些什麼。六師兄遲早要為這份好奇,吃個大虧。而那邊廂,大長老已下了決心,說道:「風輕輕,既然你問心無愧,可敢讓我放完這留影璧中影像?」風輕輕神識悄然發散,在天衍劍宗各個宮殿內搜尋起青玄霞寶的氣息,準備自取和解的謝禮。她麵上依然是那副無波無瀾的樣子,又說了一遍:「請便。」大長老冷哼一聲,一手往那留影璧中緩緩注入靈力,另一手指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詞。整片碧藍晴空瞬時灰暗下來,由折支山為,升起一道光。那道光在陰暗的天空中映出一幅影像。那影像巨大無比,幾乎覆蓋了整個天衍劍宗山門,就連山下秦雍城中修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眾人無不緊盯著那天幕中的影像,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個破落的農家小院。一身穿歸一派道袍的女修站在院中,一雙衣不蔽體的夫妻正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告饒。那女修一頭烏發,眾人仍認得她就是當時因三千歲晉升大乘而聲名大噪的風輕輕。或許是留影璧的主人怕被發現,距離太遠,那留影璧隻錄下他們的動作,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見風輕輕隨手一劍,便將那對夫妻中的男子頭顱砍下。那頭顱滾落,卻沒有一滴血液濺出,都被冰封住了。一旁的妻子渾身一抖,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一張小巧的卡片奉上。一團冰藍火焰燃起,風輕輕接過卡片,細細檢視。影像中大致能看到,那卡片非金非玉,隱約有幾個殘缺的文字。女子跪在地上又磕了個頭,說了些什麼,便作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風輕輕收起卡片,揮手砍下了女子的頭顱。隨後,她走進屋內,冰藍火焰瞬間吞沒了整個農家小院。不一會兒,風輕輕抱著一個失去知覺、麵黃肌瘦的女童走了出來,直直看向留影璧所在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