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上紮著一塊潔白的火浣紗,身上道袍也極為素淨,全然看不出是屹立於山海界頂端的大能之一。
「這位是五味齋主?」
「你看她頭上那塊火浣紗,這可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
「火屬性妖獸的毛發織成的火浣紗,又有什麼稀奇的?」
「這你就不懂了!看這火浣紗的成色,至少是用南海七階火鼠的毛發織成,紋理細密,天衣無縫,織布者還得是個製衣大師!」
「仔細看,嬴齋主身上道袍,也不是普通材料……」
「這等材料,她穿在身上做菜?真是暴殄天物!」
「五味齋主真乃奇人也!」
眾人驚歎於五味齋主身上衣飾的珍貴,更驚異於她身上與其他修士大能不同的人間煙火氣。
換了旁人修為高深至此,不說作威作福,起碼不會再為他人親自下廚。
她卻放得下身段,拿得起菜刀,甚至還以五味調和之法,開創了食修一道。
林意歌視線與五師姐鬱瑩對上了一瞬,又聽了一耳朵議論,心中不由覺得好笑。
這些人哪裡知道,五師姐做靈食樂在其中,還能得到心境感悟,於修煉大有好處呢?
而且,五師姐還說過,九宗修士戒絕了口腹之欲卻服食丹藥增益修為是本末倒置。
此時賓客尚未到齊,白蘞在殿內等候,見了來人也是愣了一愣,才迎上前去:「怎勞嬴齋主親自送靈食過來?傳喚支使無慮山弟子代勞便是!」
鬱瑩將發散的神識收回,皺眉道:「經了他人的手,萬一吃出個好歹,我這小小五味齋可承受不住無慮山的怒火。」
歸一派這些年頗有起色,派來的又是小師妹和兩個八代親傳弟子,怎麼還是被安排在了角落裡?
無慮山這是明晃晃的怠慢!
既然如此,那就按四菜一湯的標準。
鬱瑩避開白蘞接食盒的雙手,隻輕輕敲了一下食盒的最下層。..
沒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動作的。
隻一瞬,眾人眼前案上便多了四道平平無奇的家常菜和一碗稀薄甜湯,還有一個溫著靈酒的紅泥小爐。
「咕咚!」
眾人吞咽口水的聲響混合著紅泥小爐下炭火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
眾修士反應過來,俱是心頭一緊。
在場修士,誰不是辟穀多年?
如此輕易就被引動口腹之欲,怎能不叫人心生警惕?
若是在打鬥時,有人拿出了贏齋主的靈食……其亂人心神的效果,絕不比幻陣來的差!
鬱瑩又瞥了角落裡的三人一眼,收起底層已空的食盒,對眾人含笑說道:「諸位,慢用。」
說罷,她解下火浣紗頭巾纏在右手腕上,轉身向殿外走去。
她可不想看這些修士對自己精心製作的靈食囫圇吞棗。
小師妹也在,那就更糟心了。
意歌的細嚼慢咽,必將周遭眾人的狼吞虎咽襯得更為粗野。
不要說提升心境,隻怕會加深少時在家割豬草喂一群豬還被濺一身泥的不堪回憶。
眼看五味齋主踏出大殿,白蘞慌忙說道:「贏齋主留步,山主還沒來呢!」
「她沒來,與我何乾?我又不是來參加壽宴的!」鬱瑩頭也不回地說道,「銀貨兩訖,我先走了,小友留步。」
五味齋主來去匆匆,留下的那一句話卻耐人尋味。
聽這意思,若是邀請五味齋主來參加無慮山主這三千歲壽宴,她還不耐煩
來呢!
為免失態,眾人強行將視線從案幾上的四菜一湯一壺酒上移開,與旁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等了又等,眼看著就到了原定開宴的時辰,非但無慮山主沒現身,連九宗長老都遲遲未到。
歸一派三人倒是不急。
林意歌心裡有數,估摸著,是陸九下藥猛了一點,杜卻穀沒辦法若無其事地現身眾多修士麵前。
文采薇早早將紅泥火爐上的靈酒推給了薑硯,隨後看著那四菜一湯中,稀薄清澈得好似能養魚的甜湯,陷入了懷疑。
薑硯自問這世上沒有比小師叔身旁更安全的地方,從落座開始,就入了定開始修煉,絲毫不敢懈怠。
也因此,他對殿內的事毫無所覺,更不必說受到靈食的誘惑了。
剛過了開宴的時辰,無慮山長老曾子瑜入得殿來。
他對眾人稍一拱手,便道:「山主心有感悟,亟待閉關。今日壽宴無法出席,請諸位見諒!」
白蘞與曾子瑜對視了一眼,當即宣布開宴。
原本緊張的眾人放下心來,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品嘗這看似普通的四菜一湯。
這可是煉虛期的五味齋主親手所製的靈食,此生或許再難有機會一試了!
「杜山主有感悟,突破大乘,指日可待,更是一樁喜事!」
「雙喜臨門,當浮一大白!」
「杜山主大氣!合該是飛升的命!」
林意歌卻有些食不知味。
一則,她也是第一次吃五師姐如此不走心的靈食;二則,陸九至今未按照約定返回,給采薇恢複先天之氣。
就在這時,林意歌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背後靠近。
不等她反應,身後空間好似被巨力撕開,露出一道幽深漆黑的梭形裂縫,瞬息將她整個兒吞沒!
陷入黑暗之前,林意歌隻來得及聽到采薇的一聲驚呼。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林意歌卻已猜到是誰把自己拉入這道空間裂隙裡。
她沒好氣地說道:「陸九,你嚇唬誰呢?!」
隻留文采薇和薑硯這兩個八代真傳弟子在無慮山,要她怎麼放心得下?
「哪有嚇唬你?」陸九哼道,清脆少年音顯得有些尖銳刺耳,「再說了,嚇唬一下又怎麼了?我可是差點就死了!」
林意歌聽著有些不對勁,問道:「你不是去給杜卻穀下毒報複的嗎?反過來又被她毒了?」
「她都被我毒瞎毒啞了,我隻受了點皮毛傷,當然是我略勝一籌!」陸九反駁道,「先不說這個,抓著我的尾巴,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說話!」
林意歌手裡被放了一根光滑溫軟的尾巴尖。
她壓下甩開手的念頭,暗道,果真是「皮毛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