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歌的初衷隻是為了複原丹方殘卷,以及那丹方上涉及的九黎藥草。
此刻聽著妘明月誇讚,就很難心安理得。
但她又不好隨意打斷妘明月,隻好保持微笑,等她說完,才道:“九黎山是歸一派的盟友,諸位不必多禮!”
妘霞立即將話傳達給九黎族人,又引來一陣聽不懂的驚歎。
等到妘明月與妘霞一左一右在林意歌身旁落座,招呼她用九黎山特產的瓜果,林意歌才悄悄鬆了口氣。
眾多年輕女男,也開始圍著火塘唱歌跳舞,眉目傳情。
妘明月敬過一杯酒,才說道:“招待不周,還望林師叔見諒!”
林意歌蜻蜓點水般沾了下唇,便放下了酒杯。
她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隻說道:“已經夠熱鬨了,不必勞民傷財。”
她是能傳音給人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沒法讀取九黎族人想要傳達的意思。
如此,人多人少,其實沒什麼意義。
妘明月笑了笑,說道:“林師叔儘可隨意些!弟子隻邀請了八大姓的家主,還有族中年輕女男。”
林意歌點點頭,又看了看各姓家主身上的服飾,不由疑惑道:“說到這個,八百多年休養生息,九黎部落的人數也差不多恢複了,怎麼隻見大巫不見小巫?”
巫女的裝束與其他人自然是不同的,而迎客宴上,隻有妘霞與妘明月兩個巫女。
按照柳扶風給的玉簡所載,九黎部落由九巫共治。
其中,以每代最早覺醒的巫女為九巫之首,稱為巫黎,也叫大巫。
除大巫之外,各姓每一代第一個覺醒的,便是各姓巫女,族人以巫某姓相稱,也叫小巫。
而九巫聯手,能夠施展威力強大的巫術,護住九黎山。
如此一來,就不需要四師兄餘維則從百忙之中還要分心關照九黎山。
妘明月歎了口氣,說道:“巫女會將自身大半巫族血脈抽出,在下一任巫女身上設下吉祥壓勝,以確保巫族血脈的傳承。但滅族之禍後,其他七姓的小巫和大巫都沒有將巫族血脈傳下來。”
九黎部落的滅族之禍,直接導致了聚集在祖地準備紋麵禮的巫女喪生,僅剩下妘芝巫女一人。
更直白地說,就是將護佑著九黎部落的九棵通天樹,砍斷了八棵!
即使經過八百年休養生息,九黎部落恢複至一萬餘人,另外八棵巨樹卻未能恢複。
原本八姓共治九黎山,巫黎在八姓中擇優擔當,如今卻由妘姓巫女代代相傳。
妘明月歎道:“加上九黎古文隻傳巫女,漸漸地,九黎遺民隻知巫妘為大巫,而不知巫黎為何。”
林意歌看到妘霞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便問道:“妘霞巫女想說什麼?”
妘明月也抬頭看向自家母親。
妘霞瞥了其他七姓家主一眼,醞釀了好半天,才以蹩腳的九州話說道:“不是沒有傳下來,全都在你身上!”
妘明月猛地愣住,快速掃過在場女女男男,確信沒人能聽懂九州話,才稍感心安。
林意歌想明白妘霞所說,也是心頭一跳。
這話……再結合妘芝和曾瑾的故事,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果然,妘明月急忙追問道:“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妘芝巫女,將其他七姓小巫和大巫的血脈都奪過來了?”
妘霞點了點頭,艱難道:“你猜得不錯,我們身上的巫族血脈,有大半都不屬於妘姓。”
妘明月難以置信道:“什麼?這怎麼可能?您從未說起過!”
“你將來也會發現的。”妘霞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卻仍將實情道出,“你身上有我為你設下的吉祥壓勝,那粒血痣本來應該能完全融入你體內。”
那粒血痣,是她提取了自己的巫族血脈之力作為鎮物,為下一任巫女設下的吉祥壓勝。
設下吉祥壓勝之時,她才發現裡麵蘊含了不屬於妘姓的血脈之力。
而這混雜了其他七姓的巫族血脈之力,便如附骨之疽,代代相傳。
要接受自己的先祖是這樣屠殺同族、謀奪血脈的人,實在有點難。
妘霞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便日日夜夜飽受煎熬,糾結著是親自告訴女兒,還是由她自己將來發現。
但現在,有歸一派仙長在,說不定可以一次性解決這件事!
能夠讓沒有靈根的妘明月修煉,歸一派仙長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
妘明月下意識摸了摸手臂外側那一粒綠豆大的鮮紅血痣,神色一怔,下意識道:“可妘芝巫女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妘霞頓了一頓,壓低了聲音,以九黎部落的方言說了一長串。
妘明月眉頭擰得死緊,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林意歌隻聽出妘霞說到了“曾瑾”的名字,猜想大概是和九黎人女本男末的傳統,有點關係。
或者,和九黎人出生後由長輩共同撫育,同個屋簷下就視作親兄弟姐妹的倫理,有點關係。
於林意歌而言,其實都不重要。
就是這瓜放在眼前,誰不想知道是紅瓤還是白瓤,是沙瓤還是脆瓤?
……
過了一會兒,妘明月的眉頭舒展開來,似乎想通了。
妘霞見此,便看向在壯實的九黎女兒微黑膚色襯托下,顯得格外白皙纖瘦的少女。
她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道仙長有沒有辦法,把這個血脈再分開?”
林意歌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我無能為力。”
且不說這分化血脈一事,就像是把用八種彩絲紡成八色絲線後再編織成的八股繩,重新拆開成各色彩絲一樣的精細活兒,就算她有那個耐心,她的修為也不允許她這麼做。
這事就該讓二師兄談笑出手。
隻要等到妘明月通過真傳考驗,她就是二師兄的真傳弟子了。
誰的真傳弟子誰負責!
……柳扶風除外。
見妘霞麵上露出失望之色,林意歌也不賣關子了,直說道:“但我知道有個人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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