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世被人打斷,不耐煩地轉過頭,看向聲音來處。
青袍少女越眾而出,長眉入鬢,目若朗星,雖無半點靈力波動,卻自有一番靈秀。
不必說,定是不遠千裡來此,想要拜入歸一派的。
吳明世定眼一看,發現這少女竟是金水木三靈根。
這般資質,在九大宗門那兒不知何時才能熬出頭,但在百年未有新弟子入門的歸一派,隻要入了迎仙閣,便前途無量。
吳明世扯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說道:“小姑娘,仙門之事,豈是你一介凡人能置喙的?你先在旁看著,等本座了卻此事,你也不必費勁登那鶴鳴山,本座親自引你入道便是!”
如此,無極宗不但能揚名九州,還能順便收一個好苗子。
此行不虛!
吳明世滿意地點了點頭,補充道:“當本座的親傳弟子,你還不太夠格。但看你姿容出眾,本座便收你做個端茶倒水、伺候起居的記名弟子罷!”
……
“不是,”林意歌皺眉,這都什麼跟什麼,“就算無極宗想要爭這鶴鳴山洞天,也該親自給歸一派掌門先發個正式的——”
隻是話還沒說完,又被吳明世打斷。
“行了,你先退在一旁,看本座如何摧毀劍碑。莫礙事,否則彆怪本座不惜才!”
說完,吳明世便迫不及待地舉劍下令道:“十方聚煞陣,起!”
那十名無極宗弟子兩兩相對,應聲而動,雙目失神地將手中利劍往前一送。
劍鋒劃破胸口的皮膚,鮮血順著利劍緩緩流出。
隻是那血珠尚未滴落地麵,轉瞬便化作鮮紅血霧,湧向陣眼中吳明世手裡的長劍。
長劍本就隱現血光,被鮮活的修士血氣一激,更是紅光大盛。
無極宗弟子像是無知無覺一般,手中長劍還在往同門的胸口送,若再不製止,那十人就真的沒救了。
林意歌有些無語,這人為什麼不聽她把話說完?!
她刷刷兩下挽起袖子,三步並作兩步,飛奔至劍碑旁,一手拍在了劍碑上。
劍碑一陣震顫,如萬千靈劍齊鳴,碑上亮起一道白光,將林意歌籠罩在內。
千年前留在萬道劍碑上的神念與劍意被神魂氣息觸動,一瞬湧入她的體內。
神念是神識強大到一定程度後,以虛化實凝練而成;劍意則是劍修對劍之一道的獨特領悟。
正常情況下,尚未引氣入體的**凡胎,定然承受不住這絲神念與劍意,但林意歌神魂未變,隻不過是取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神念上行直入林意歌紫府,化作一柄無形小劍,生生開辟出一片無邊無際的識海;劍意一入體便溫順地盤踞在她丹田中。
不過林意歌所求並非劍意,而是要借著神念,向劍碑借用少許歸一派護山大陣的力量。
接收完神念與劍意之後,劍碑上白光消散,林意歌握了握拳,心裡有了譜:一炷香時間,對付當下的狀況,綽綽有餘。
林意歌轉頭看了吳明世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吳明世竟然隻是個築基期!
築基期的一宗之主,她還是第一次見。
想來也是,這種人要是結了金丹,那肯定會禦劍飛在眾人頭頂,大搖大擺地過來。
再看其他十人,不過是未入先天的武者,頂多抵得上是煉氣初期。
林意歌當即對十方聚煞陣中喊話:“吳明世,你彆輕舉妄動,先冷靜一下!”
吳明世正專心控陣,生怕出了一絲差錯而遭到反噬,對林意歌直呼名諱都充耳不聞。
見此,林意歌無奈地歎了口氣,腳下一蹬身形一晃,一陣風般卷過十方聚煞陣。
下一刻,十方武者被踢飛老遠,如死魚般落在地上,生死不明。
十把鐵劍被林意歌徒手斷成數截,殘片落在石磚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十方聚煞陣沒了血煞來源,吳明世頓時控製不住陣法,被手中利劍反噬,噴出一口血來。
他抬手擦掉嘴邊的血,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又迎麵挨了一拳。
林意歌一拳揮出的同時,另一手已抓住刺向吳明世心口的利劍。
她隻淡淡掃了一眼,便將那劍扔到了歸一派山門後的白霧中。
劍上有邪氣,不該是吳明世這種剛築基的普通道修能掌控的。
不過此事不急,等吳明世冷靜下來,聽得進去話了,再細問不遲。
看著齜牙咧嘴直罵娘的吳明世,林意歌揉了揉發紅的手背,心中頗感無奈:他好像還沒有冷靜下來。
緊接著,歸一派山門前便響起了拳頭擊打**的啪啪聲、腦殼撞擊地麵的哐哐聲、震耳欲聾的慘叫聲,其中還夾雜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筋斷骨裂聲。
見剛剛還叫囂著要摧毀萬道劍碑,砍樹威懾凡人的無極宗宗主吳明世,此刻被一個小姑娘壓著打,圍觀人群見此紛紛捂住了嘴。
他們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眼睛卻瞪得像銅鈴,興奮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生怕錯過任何一幕。
甚至有畫師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炭筆和薄木板,開始飛速記錄眼前的景象。
這可是百年來極為難得的,跟歸一派有關的新鮮談資。
一炷香後,林意歌揉著自己酸痛的手腕,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才活動了這麼會兒,渾身上下的經絡便異常酸脹,整個胳膊都隱隱發抖。
她一腳踩在吳明世背上,心平氣和地問道:“你也差不多冷靜下來,能聽我說話了吧?”
吳明世先被十方聚煞陣和邪劍反噬,後又被打得鼻青臉腫滿頭是包,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隻得艱難點頭,含糊地嗚嗚兩聲。
林意歌左右看看,不知何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提了口氣,拎著吳明世的後衣領,將其拖入歸一派山門中。
……
等到兩人被山門後的濃重白霧完全吞沒,圍觀人群才爆發出陣陣驚呼,迫不及待地和身旁的人討論起方才的事。
若不是那人事不知的十人和石磚上的斑駁血跡,眾人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畢竟,歸一派弟子如何嫉惡如仇,如何殺伐果斷,如何雷厲風行,他們也隻是聽家中長輩說起過,未曾親見。
“此女……真猛士也!”
“有人知道這女子的來曆嗎?她來歸一派做什麼的?”
“不知道,之前沒在鎮上見過她。不過她已經這麼強了,總不會是來歸一派拜師的吧?”
“我看她剛才摸了劍碑卻沒被刺傷,該不會本來就是歸一派弟子吧?”
“歸一派弟子的道袍不是這個式樣,而且她腰間沒有劍,看著可不大像。”
“這些人怎麼辦?會不會死在這兒啊?”
“真看不出你還是個濫好心的,還為這些人操心上了!且不說他們沒那麼容易死,敢這樣挑釁歸一派,死了也活該!”
“誒,放心!知道鎮口的談家包子鋪吧?他家除了賣包子,就負責清理山門外的這一片。”
……
日頭漸高,遲遲不見入了山門的少女出來。
見沒有好戲可看,白鶴鎮百姓雖意猶未儘,仍陸陸續續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