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地底深處,有一處安靜如死水的寒潭。
這裡便是獲得了惑心魔尊傳承的幽羅子所在之地。
跟隨幽羅子的魔門修士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這便是惑心魔尊的看家本領,與蜃樓派的幻術不太一樣,惑心魔尊並不是創造幻境,而是單純用聲音來迷惑人心。
所以不曾見過幽羅子的本體也很正常,那些追隨她的魔頭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直到今日,一直毫無波瀾的死水寒潭卻泛起了一些漣漪。
幽羅子疑惑與憤怒的聲音從中傳出:“去將那黃泉宗宗主陳業的一切給我調查清楚。”
聲音從寒潭中傳出,通過無數幽深的地底裂隙,精準傳到所有弟子的耳中。
不僅如此,隔著千裡之遙的另一處地底魔窟,魂火小人也聽到了幽羅子的聲音,隻不過內容完全不同。
“魂尊閣下,幽羅子已經完成了你的囑托。天心島如今自顧不暇,想來正道五門的目光都會被吸引到那邊。五大門派接下來肯定會全力防備我等偷襲裂天山大會,焚香門應該會放鬆警惕。”
魂火小人還躺在他的白骨高塔之上,之前死了大半的麾下弟子,如今又已經迅速補充到十人,氣息看起來與之前並無多少差彆。
幽羅子心中感慨,怪不得魂尊被魔門排擠被正道追殺,依舊能活得如此滋潤。這才過去幾天,又添了幾個化神境,這種補充弟子的手段比當初的無咎魔尊還厲害幾分。
魂火小人聽了幽羅子的話,卻說:“有這麼簡單?幽羅子,這不像是你的性格,若是真做好了,你會說得更詳細,這樣才好邀功啊。簡單幾句話便說完了,你是出工不出力呢,還是中途出了什麼變卦?”
幽羅子輕聲笑道:“魂尊還是這般謹慎,真不愧是我輩楷模。確實是比我預想中效果差些,不過那些正道的小輩確實已經打起來了,隻是還沒出人命而已。至於魂尊說的阻礙,幽羅子確實遇到了一個蹊蹺之人。那黃泉宗宗主陳業,你可曾聽聞?”
魂火小人聽得陳業名字,頓時憤怒道:“之前隻當是個無名小卒,但一番調查之後才發現,此子甚是麻煩。上次我便有一個弟子死在他手上,我都沒弄清楚他究竟是怎麼死的,怎會連神魂都無法走脫。”
化神境可是號稱小長生,神魂凝練如一,多次奪舍也不會有損傷,就算肉身毀了,神魂逃脫應該也不難。
沒想到他那弟子中的老四竟然連示警都辦不到,肉身與神魂一同消亡。
魂火小人派人去調查過,隻能找到一些類似赤練蛇爬過的痕跡,但這絕不是赤練魔宗的手段。
魂火小人繼續說:“那陳業一年時間便修煉到通玄境,鬥法手段也是極其厲害,號稱當今的通玄境第一。又疑似得了赤練魔尊的傳承,絕不是一般人。隻是我沒想到,連你幽羅子也會在他手上吃癟?你的手段對付這種小年輕應該是最為合適的。”
當年惑心魔尊一張嘴,大片的正道弟子就要倒戈相向,自相殘殺欺師滅祖。幽羅子已經修煉到了返虛境,比當初的惑心魔尊隻低了一個境界。以語言魅惑人心是她最擅長的手段,怎麼還能被小輩們翻了天?
幽羅子委屈的聲音傳來:“唉,幽羅子又怎麼能想到,那陳業也擅長這幻音之術,他不知道使了什麼神通,震得人家耳朵都嗡嗡的。略有分神,便被他瞧出了破綻,破了我的傳音之法。這聲音傳不過去了,一個弱女子還能做些什麼呢?”
“玩幻音的,能比你厲害?”
魂火小人是半點也不信,當初惑心魔尊要不是遭了偷襲,彆人連她的真身在哪都找不到。所謂聲之所至,無處不在,這話可半點沒有誇大。
幽羅子聽了仿佛更加委屈,泫然若泣般說道:“還請魂尊明察,那陳業所用的幻音之術,仿佛與幽羅子同出一門,隻是用法不同。偏偏我還被他克製了,而我本體遠在千裡,實在是無法與他抗衡。”
這話是半真半假。
陳業的銅鐘地獄雖然也參考了惑心魔尊的一些手段,但遠不能跟幽羅子這正式傳人相比。
真正的原因是幽羅子距離珠光寶氣樓太遠了,光靠海螺傳音,就等於自廢了九成本事。加上陳業那銅鐘著實詭異,使得她露出了些許破綻,便讓他察覺到了海螺傳音的辦法。
如今陳業正帶著眾人在珠光寶氣樓內到處打砸海螺,幽羅子想要像之前那樣無處不在實在辦不到。
如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迷惑珠光寶氣樓的凡人。
讓他們自殺也好,讓他們暗算那些正道修士也好,能弄他們一身血,但除此之外彆無影響了。
幽羅子之前下毒也是這般操作,迷惑凡人可比修士要輕鬆多了,稍微在耳邊說上幾句,那些凡人就會言聽計從。
幫她收集處子之淚,幫她調配毒藥,幫她將毒藥下在那些修士的糕點之中。
無色無味的毒藥,不斷侵蝕著他們的神魂,讓他們對幽羅子的聲音更沒有抵抗力。
為此,幽羅子甚至在凡人唱戲的時候出了幾分力,否則光憑凡人的唱腔,哪有可能天天讓人哭?
苦心做了這麼多,結果被陳業這個變數給破壞了,幽羅子還真有幾分不甘。
不過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事,做到這個程度也差不多了。
幽羅子委屈地說了幾句,魂火小人隻覺得有些心軟,明明隻聽到聲音,但腦海裡還是浮現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子在對他輕聲求饒,那種感覺讓他魂火都明亮了幾分。
但魂火小人終究也是魔尊的傳人,很快便穩住了心神。
“幽羅子,彆拿你那一套來對付我,在你迷惑我之前,我能先將你燒成灰!”
幽羅子笑道:“不敢,魂尊大人的本事誰人不知。隻是幽羅子本就習慣了這麼說話,魂尊大人若是不喜歡,那我閉嘴便是。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好了。雖然不夠完美,但足夠讓五大門派焦頭爛額一段時間,你答應我的洗魂花,也該送我了。”
魂火小人冷哼一聲,抬手放出幾朵魂火,緩緩飄落之後便化作八朵洗魂花的模樣。地底幽暗,但若是仔細瞧的話,便能看到這些洗魂花與焚香門出品的有些不同。
焚香門流傳出來的洗魂花都是純白色的,而眼前這些洗魂花卻帶著些許血紋。
幽羅子卻沒有絲毫嫌棄,高興地帶著這些洗魂花消失不見。
魂火小人看著那些洗魂花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想跟上去。
究竟是怎麼通過聲音抓起這些洗魂花的?
惑心魔尊的傳承實在神秘,比無咎魔尊的法術神通要古怪無數倍,日後若是跟幽羅子反目成仇,這種法術當真是防不勝防。
但魂火小人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還不是挑釁幽羅子的時候。
魂火小人望向剛剛“收”的一群弟子,罵道:“滾出去,仔細打聽裂天山那邊的情報,確認五大門派之間鬨得有多大,然後再來向我彙報!”
這些新老魔頭們聽了命令,連忙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隻剩下魂火小人躺在骨塔上。
“無咎魔尊的屍身,一定要拿到手,隻有如此,我的八九玄功才能修煉到極致,滴血重生,永恒不滅!”
魂火小人一想到美好的未來,頓時激動的渾身發抖,身上的火焰都變得一片鮮紅。
而此時此刻,陳業正與餘慎行聯手,砸碎了珠光寶氣樓中最後一個海螺。
陳業鬆了口氣,餘慎行則警惕地維持著他的禁言法術效果,生怕那些變成碎片的海螺還能有傳音的功效。
法術籠罩範圍內,就隻有陳業與他能夠正常交流,身邊的其他修士都是張嘴無言,免得又出現什麼“誤會”。
陳業安慰說:“餘兄不用這麼緊張,那躲在暗處的魔頭應該是隻能以海螺來傳音,如今都砸碎了,那魔頭是不敢顯露真身的,估計早已經跑了。”
餘慎行也是鬆了一口氣。
之前要不是陳業找上門來,他都不知道出了這種大事,自己都差一點被那魔音給迷惑了。
之前與喻行吵了一架之後,雖然餘慎行維護了幾個師弟,但心裡還是對他們有幾分埋怨,覺得這點小事沒必要鬨大。喻行是個賤人,大家都知道,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這人,當他是個白癡一樣不管就是,結果鬨得快要打起來,實在有損雲麓仙宗的臉麵。
這份埋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被那幾個師弟給聽到了,他們竟然還敢來質問餘慎行,差一點便又吵起來了。
當時餘慎行還疑惑,平日裡明明是相處得不錯的同門師兄弟,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吵起來。
等到陳業趕來解釋,餘慎行才明白自己說出去和聽到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餘慎行感慨著對陳業說:“不曾想,世上竟然有如此惡毒的手段,若非賢弟你機警,恐怕我們真要自相殘殺鬨出人命來。”
陳業安慰道:“這是當年惑心魔尊的手段,我們這些小輩修為不足,遭了暗算也不奇怪。看來傳聞果然沒錯,張真人接近飛升,魔頭們蠢蠢欲動。”
餘慎行好奇地問:“惑心魔尊的手段?賢弟是從哪裡打聽到的?”
陳業聽了,反而更加好奇地問:“你不知道?十八位魔尊的本事那麼有名,餘兄不可能沒聽說過吧?”
餘慎行搖頭說:“名字當然是聽過,也曾經聽師門長輩提起過正魔大戰的一些故事,但聽聞終究是聽聞,我隻知道惑心魔尊能以語言魅惑人心,還真沒見識過,也分辨不出來跟尋常的幻術有何不同。賢弟是怎麼判斷出這是惑心魔尊的手段?”
看到餘慎行疑惑的眼神,陳業頓時有些尷尬。
總不能告訴餘慎行,惑心魔尊的法術他陳業也略懂一二吧。
不過陳業也沒編個故事來騙人,隻是神神秘秘地說:“也是師門長輩告訴我的,但其中細節關乎我黃泉宗的秘傳之法,恐怕不方便告訴餘兄。”
餘慎行馬上就不問了,但凡涉及師門傳承,旁人追問就太不禮貌了。
餘慎行連忙換了話題說:“雖然暫時解決了珠光寶氣樓的問題,但這珠光港的海螺可不止這些,若是魔頭用語言魅惑凡人,恐怕要造成不少傷亡。我想請賢弟與我聯手,將這珠光港的聲音暫時屏蔽,免得凡人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