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寶氣樓的二樓與彆處不同。
少了許多金碧輝煌,卻多了幾分大海的瑰麗。
四壁鑲嵌的並非金銀,而是蘊含靈光的深海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映照著以整塊靈玉雕成的案幾。
案上陳列著幾件精巧法器。
一尊以硨磲煉製的香爐,嫋嫋青煙還會凝結成各種符文的模樣,精巧之餘還有清心寧神的功效。
一套琉璃盞盛著琥珀色的靈酒,酒液表麵竟有細小的浪花虛影翻湧,仿佛封存了一角海洋。而且無需陳業動手,喝一杯就自動會給陳業添滿。不僅如此,若是不喜歡喝酒,摸摸那壺蓋就能換成茶水。
在百海穀時,陳業就沒在散修身上見過這種生活用的小法寶。也隻有去焚香門駐地找莫隨心的時候曾經見過自己倒茶的茶杯。
這種小東西最能看出一派底蘊。
因為這種小法寶就等於“有錢有閒”四字,散修或者小門派連修行資源都湊不夠,哪有心思弄這些小法寶。
方誌軒就坐在陳業的對麵,臉上笑容顯得非常真摯。
明明陳業都說了之前是一場誤會,讓他不要在意,但方誌軒還是連忙讓人將陳業看上的那個珊瑚擺件給送過來了。
“一點凡物,根本不值錢,閣下若是不收,那便是我天心島的不是了。”
確實隻是一堆凡物,最珍貴的隻是那設計的巧妙和精細的手工,對修士來說除了好看之外彆無用處。
方誌軒話說到這個份上,陳業便將禮物收下。
見陳業收了禮物,方誌軒笑容更加燦爛,熱情地與陳業推杯換盞。
兩人都是很會待人接物之人,一個是有心結交,另一個是有意打聽消息,不一會兒便已經成了朋友。
眼看時機成熟,陳業忍不住問道:“方道友,此去裂天山有多遠,需要多少時日。”
方誌軒介紹道:“陳宗主放心,如今距離大會召開還有不少日子,天心島有專門用於海上航行的法寶,要不了一日就能到達。不過如今裂天山還在大興土木,現在去了,怕隻能看到一堆亂石。陳宗主不如在珠光寶氣樓暫住幾天,等時間到了,我們自然會請宗主上船。”
陳業原本還擔心自己來晚了,沒想到反而早到了幾天。
既然方誌軒都這麼說了,陳業也不著急,索性向他打聽天心島的情況。
這是唯一一個遠離中原陸地的正道大派,陳業對其幾乎是一無所知。
聽得陳業詢問,方誌軒也很熱情地介紹說:“我天心島其實也沒什麼特彆的,不過就是門派在海上,地方偏僻了些。因為是海上的門派,比較擅長水行法術,又喜歡下海撈些寶貝,除此之外,也說不上什麼特彆之處。”
這話就有點籠統了,不過兩人才第一次見麵,倒也不可能讓方誌軒對自己知無不言。
陳業又問道:“聽聞天心島的弟子有鮫人,我修行時間短,見識也少,不知道這傳聞是否為真?”
這次方誌軒倒是沒有敷衍,反倒是大大方方地說:“這傳聞是真的,說起來,這也算是我們天心島的傳統。當初創立天心島的祖師臨淵真人的道侶便是一位鮫人,天心島的建立也仰賴鮫人一族的幫忙。
“因此,天心島曆代都有鮫人弟子,鮫人也會與人族相互通婚。陳宗主莫怪,在下也有幾分鮫人的血統。”
方誌軒說著,臉上顯現一層淡淡的紋路,猶如鱗片一般覆蓋在兩腮的位置。
陳業看得驚奇,之前還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沒想到方誌軒就是鮫人與人族的混血。
不過兩族竟然能通婚,這倒是很出乎陳業的意料之外。
陳業驚訝道:“我還以為鮫人屬於異族,沒想到還能與人族誕下後代。”
方誌軒解釋道:“純血的鮫人是無法與人族結合的,不過鮫人若是與人族相愛,便會將自身轉化為人身,看起來與人差彆不大,便可以成親養育後代了。不過,鮫人天生便有數百年的壽命,轉化為人就會大大折損壽元,若非遇到摯愛,鮫人大多還是選擇與同族婚配。”
陳業聽了,感慨道:“那倒是令人敬佩。”
拋棄數百年的壽命,隻為與相愛之人結合,這犧牲可不小。
方誌軒聽得陳業稱讚鮫人,似乎也與有榮焉,又跟陳業說了些鮫人相關的事情。
鮫人都是人身魚尾,天生便擁有操縱海水的神通,可以隨意潛入深海,智慧也與人族差彆不大。
隻是鮫人的身體難以修行,最多不過五百年的壽命。
因此,當初有不少鮫人轉化人身時不是為了與人族結合,而是希望可以通過人族的修行之法獲得長生。
隻是變成人之後,便無法再與曾經的同族結合,自然隻能選擇人族婚配。
久而久之,鮫人也將轉化人身當做族人的必經階段。
反正年紀大了總要死去,何不嘗試一下修行呢?
所以,即使沒有愛上人族,鮫人大多也會選擇在四百歲以後轉化為人,剩下的壽元折半,五十年內若是修煉有成,倒是可以繼續續命。
而轉化成人的鮫人還能保留部分控水的天賦,修行速度也比尋常人要快些,多半都能續命幾百年。
方誌軒感慨說:“隻是長生之路何其艱難,直到如今,天心島也隻過一位鮫人修煉到合道飛升,便是我們天心島祖師爺臨淵真人的道侶,這兩位一同飛升仙界,也是一段佳話。真令人羨慕啊,我也不知道何時能娶一位鮫人女子為妻。”
陳業笑道:“以方道友的人品和本事,這應當不是難事吧?”
方誌軒年紀不算大,修為也已經到了通玄境,妥妥的青年俊彥,在五大門派裡麵也算得上是棟梁之材。在陳業看來,這樣的人若是想求個道侶,可選擇的範圍應當不小。
方誌軒卻搖頭說:“我若有陳宗主這般相貌,那倒是輕鬆。你不知道,鮫人女子個個都是絕色,她們天天瞧著同族的模樣,隻當英俊瀟灑是尋常。我這種模樣,在人族眼中還算是端正,但在鮫人族眼中就算得上醜陋了。那些鮫人族的姑娘多看我兩眼都要彆過頭去,想娶一個回家哪有這麼簡單。”
陳業有些不信,方誌軒怎麼也跟醜陋二字搭不上邊,鮫人族的女子這都嫌棄,那眼光未免太高了。看方誌軒長嗟短歎的樣子,陳業隻能安慰說:“我等男子漢,也不是靠這張臉吃飯,方道友隻需專心修行,等到修為高了,還怕沒有女子喜歡麼?”
方誌軒苦笑道:“陳兄,說句難聽的話,以後你還是彆在容貌這事上安慰彆人了。你長這副模樣,說這種話,旁人聽著隻會覺得你飽漢不知餓漢饑。”
陳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方誌軒的話倒也沒錯,他本來就長得十分俊美,經過人參果洗禮之後,論容貌更是毫無瑕疵,特彆的招人喜歡。
陳業隻好自罰一杯,對方誌軒說:“算我說錯話了,方道友莫怪。”
兩人又開始推杯換盞,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直到微醺。
兩人關係又變得熟絡了些,方誌軒又神秘兮兮地問:“陳宗主從北疆趕來,舟車勞頓的,如今時候也不早了,需要人伺候歇息麼?這珠光寶氣樓的姑娘,雖然沒有鮫人女子豔麗,但也算得上嬌俏可人。”
陳業一看方誌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明白這所謂的伺候是什麼意思。
這天心島似乎太接地氣了些,不僅這珠光寶氣樓極儘奢華,就連招待客人的規矩都有這麼濃的紅塵俗氣?
陳業還是第一次聽說五大門派裡麵還有這種服務。
不過陳業倒是不好這一口,客氣回絕說:“確實是有些累了,不過我喜歡打坐靜修,方道友為我準備一間靜室便可,無需他人伺候。”
方誌軒也就提了一句,見陳業並無興趣,便笑著說:“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攪陳宗主歇息了,這房間本就有內室,陳宗主就在此處休息,若有任何需要,隻需敲響門口的掛鐘,自然有仆人前來伺候。”
“多謝方道友的招待了。”
陳業客氣地將人送出門口,隨後便準備休息一下。
飛了幾千裡才到這個港口,雖然身體並不算勞累,但精神是有些許疲憊,還是早些休息,時刻保持最佳狀態才對。
隻是,不等陳業開始打坐修行,萬魂幡中便傳出墨慈的聲音:“你不覺得剛才那小子有問題?這方誌軒為何對你這麼客氣?”
陳業搖頭道:“確實是熱情過頭,但這位方道友未必有什麼彆的心思。”
“這怎麼可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五大門派的弟子一個個眼高於頂,這番熱情顯然不對勁,你最好小心些,剛才喝的酒水都逼出來,免得被下了藥,還有那香爐,趕緊滅了,說不定有什麼算計……”
墨慈說了一大堆,仿佛這房間裡麵處處都是害人的陷阱。
陳業也不反駁,沒有半點不耐煩地按照墨慈所說去做。
酒水逼出體外,熄滅香爐,摸摸床底,敲敲地板,還有檢查各個方位角落,又用靈目上上下下掃一遍確認有沒有隱藏的陣法。
完事了,又讓陳業喚出那些蜃妖,布置了一個簡易的幻陣。
直到方方麵麵都已經做好防備了,墨慈才滿意地說:“行了,去歇息吧,我來為你護法。”
陳業無奈道:“師父,這天都亮了,還休息個屁。”
墨慈看著窗外微微發亮的天空,略微有些尷尬地說:“小心能駛萬年船!”
陳業哈哈一笑,這才盤腿打坐,恢複靈氣與精力。
管他是不是謹慎過頭,師父難得有這份心,做徒弟的領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