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地,全無晝夜之分。
彌漫的霧氣,像是亙古不變,茫茫無儘。
三日,還是五日?持續了數十個時辰,始終沒有尋見狄欒。
那位魔尊像是憑空消失了,他是離開了九冥塔,還是躲在暗處窺覬,等待著發動致命一擊?
而眼前的所在,依然難辨方向,隻有荒絕、寒冷,與死寂充斥在天地之間。
“頭領,再來幾塊妖石啊!”
鐵叉杵地,奎炎停了下來,他粗壯的身軀微微顫抖,並伸出一隻手,像是在乞討。
於野搖了搖頭。
不斷的吐納調息,找補體力,連番的尋覓、跋涉,已將丹藥、晶石消耗殆儘。卻再也難以捕捉詭異的氣機,也無從驅使納物戒子,如今他已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
九芝與奎炎聚攏而來,相繼出聲道——
“這般下去,撐不過兩日!”
“狄欒熟知九冥塔,又詭計多端,倘若你我耗儘修為,難免重蹈覆轍啊!”
於野抱著膀子,低頭不語。
他又何嘗不怕重蹈覆轍。
顯而易見,狄欒雖然能夠施展神通,卻僅有煉氣、築基的修為,而且傷勢在身,他難以戰勝四位擅長妖修煉體的對手。於是他的策略改為消耗、周旋,如同一頭野狼在暗處尾隨、盯梢,一旦發現獵物陷入困境,他必將露出猙獰的爪牙而發出致命一擊。
即使知道他的詭計,又能如何?
沒有丹藥與晶石補充法力,隻能慢慢耗儘修為,不用狄欒動手,四人的處境依然凶多吉少。
而詭異的氣機或許存在,卻遲遲難以捕捉,也尋不見禁製門戶,更不知出路所在。
於野鬱悶之際,神色一動。
腳下之地,彷如岩石,還是高低不平,顯得異常堅硬。而不遠處竟然多了幾道刀劍的痕跡?
他不由得抬手一指,道:“各位,請看——”
“尋了多日,竟回到原地?”
“呸,真是晦氣!”
“唉……”
九芝與奎炎、邛山頓時唉聲歎氣。
刀劍的痕跡看著眼熟,正是與狄欒交手所留。兜兜轉轉數日,竟在原地轉圈子,著實令人沮喪。
於野卻兩眼一亮,道:“隨我來——”
對於他與三位同伴來說,九冥塔乃是凶險莫測之地。而狄欒卻是來去自如,顯然另有途徑。既然回到原地,不妨就此尋覓一二。
片刻之後,刀劍痕跡消失。四周霧氣彌漫,仿佛一切如舊,而施展縱目神瞳看去,似乎有所異常。
於野認準一個方向,帶著三人往前走去。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霧氣漸漸濃重起來,兩眼僅能看出丈餘遠,使得九芝、奎炎、邛山不敢遠離半步,唯恐彼此走散迷失。
又去百丈之遠,霧氣更加的濃重,即便四人近在咫尺,相互之間也看不清身影。
於野的眸子閃過兩道光芒,繼續尋覓而去,一炷香的時辰之後,濃重的霧氣忽然消散,前方的十餘丈外冒出一位老者,正盤膝而坐,卻瞪著雙眼,默默盯著四位不速之客。
狄欒?
於野驀然一驚。
九芝與奎炎、邛山也是嚇了一跳,急忙舉起鐵叉、妖刀。
狄欒竟然麵露冷笑,遂飛身而起,抬手一揮,劍光淩厲。
這老兒已知道有人尋來?
九芝已率先撲了過去,頓時光芒閃爍,他的妖刀竟然脫手而出。奎炎、邛山掄起鐵叉便要上前,又連遭重擊,兩人踉蹌後退。
於野察覺不妙,忽見不遠處禁製重重,他心頭一動,急忙喊道:“走——”
他幾步衝入禁製之中,縱目所至,一道門戶若隱若現。
九芝與奎炎、邛山已隨後跟來,狄欒催動劍光緊追不舍。
於野不敢遲疑,伸手推向禁製門戶,忽然一片異樣黑暗迎麵而來,瞬息之間將他吞沒……
景物變化。
還有風聲呼嘯?
於野收住去勢,堪堪站穩,霎時覺著熱浪滾滾,便是撲麵的狂風也透著令人窒息的熾熱氣機。
“這是何處?”
“哎呀,當然不是魔域……”
“你我仍未逃出九冥塔……”
身旁多了三人,正是九芝與奎炎、邛山,各自錯愕之餘,又忍不住叫嚷——
“方才凍死人,轉眼這般熾熱……”
“咦,神識可用,修為有所轉機……”
“嗯,老狐也恢複了煉氣修為,而狄欒豈不是更高一籌……”
置身所在,依然陌生。
灰蒙蒙的天光之下,山丘起伏,沙石遍地,遠近一片荒涼。並有滾滾的熱浪卷起一道道狂風,使得荒涼的所在更添幾分詭異莫測。
而正如所說,神識雖然難以及遠,卻已施展自如,而且內外牽動,失去的修為也在慢慢的恢複。
“嗬嗬!”
忽聽冷笑聲響起——
“此乃地星天,本尊恭迎各位……”
四人猛然回頭。
隻見狄欒出現在幾丈之外,周身魔氣橫溢,似乎已恢複了魔丹,或金丹修為,抬手掐訣一指,數十道黑色的劍光急襲而來。
於野臉色微變。
之前爭鬥多日,雙方互有攻守,一時難分勝負,於是狄欒設計將眾人引入九冥塔的第三重天地。他與三位同伴雖然恢複了幾分神識與修為,而狄欒卻變得更為強大,即便四人再次聯手,也難以抵擋一位金丹魔修的攻勢。
九芝豈肯吃虧,與奎炎、邛山轉身便跑,而沒跑幾步,已被密集的劍光與淩厲的殺氣所籠罩。
於野也被困在原地,眼看著劍光呼嘯而至,他雙眉斜挑,抬手一揮。
“鏘——”
光芒一閃,龍吟大作,密集的劍光“砰、砰”崩潰,狄欒更是慘哼一聲倒飛而去。
與之瞬間,一頭銀色的蛟龍衝天而起。
“撲通——”
狄欒倒飛數十丈,狠狠摔在地上,他一邊抹著嘴角的血跡爬了起來,一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抬頭張望。
他倒是聽說過於野的兩頭蛟龍,卻從未親眼所見,也未放在心上,結果反而弄巧成拙。
失算了!
“哈哈!”
有了蛟龍相助,奎炎頓時來了精神,他揮舞著鐵叉,怒吼道:“老兒休走……”
而他吼聲未落,狄欒已消失無蹤。
“砰——”
又一聲巨響。
銀色的蛟龍剛剛衝天而起,突然撞到結界,竟神威不再,一頭栽了下來。
“轟——”
**丈之巨的蛟龍墜落在地,動靜煞是驚人。
於野飛身衝了過去。
腳尖點地,一步七八丈,轉瞬已達數裡之外。
一處山丘環繞的山穀之中,橫臥著一頭銀色的蛟龍,許是忍受不住詭異的氣機,尚自四處遊走而焦躁不安。
於野衝到了近前,抬手將蛟龍收入禦靈戒,忽然覺著雙腳發燙,轉而尋至避風處,扯去腰間的布片,拿出一套衣物穿著妥當,又將淩亂的長發稍作束紮,然後摸出一把丹藥塞入嘴裡。
九芝與奎炎、邛山隨後趕來,各自忙著吞服丹藥,並拿出妖石揣入懷裡,唯恐再次失去神識修為。
於野撩起衣擺坐在地上。
山穀的背風處不再熾熱,反而回歸了寒冷。
他默默煉化丹藥,運轉功法護體,轉而看向荒涼的山穀,與那灰蒙蒙的天光,幽幽緩了口氣。
總算有了幾分神識與修為,哪怕不抵狄欒的強大,至少迎來了轉機。
卻該如何逃出九冥塔?
“哎呀,青蘿擔心呢……”
耳邊響起熟悉的話語聲,青蘿在牽掛他的安危。
於野撫摸著手上的鬼戒,而他尚未回應,一道魂影飛入體內,轉瞬他的氣海之中多了一道小巧的身影。
“你如今有難,我豈敢置身度外,唯有如此,我方能安心!”
話語聲在識海中響起,倍感親切。
青蘿再次回歸他的氣海,隻為生死與共、神魂相依,哪怕他再次失去修為,他體內也多了一分支撐。
“卻怕你耽誤修行……”
“料也無妨。且說說九冥塔,我曾查閱相關典籍,此塔與九幽塔相仿,互為陰陽,卻各有玄機。”
“狄欒說過宗動與土星天,不知何意?”
“哦……”
青蘿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九冥塔的九重天地,與九霄命名不同,應為宗動天、經星天、土星天、木星天、日輪天、金星天、水星天與月輪天。每一重天地的氣機迥異,分彆充斥著蒙氣、幽氣、冥氣、靈氣、陰氣、妖氣、魔氣、元氣與玄氣。你若想脫困,唯有走遍九重天地,曆經九重淬煉,或抓住狄欒,掌控九冥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