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隨著範長安的自首,遠東走私案所掀起的風波越來越大,大量的商人和官員被卷了進來,作為海關關長的陳福高已經被停職,南京海關總督衙門專門派了一組官員趕來廣州徹查此案。
要知道,廣州不隻是廣州人的廣州,這裡除了生活著大量外國人之外,還有就是國內主要是江南地區在這裡經商做買賣的商人,皇帝家在這裡都有產業,那當然是各方勢力齊備了。
所以,拔出蘿卜帶出泥,最先倒楣的肯定是陳福高後麵的陳家人,陳家在廣東生存經營幾百年,陳福高又是海關的關長,陳家人的生意在廣州做的很大,乾的見不得光的事也不少。
而這些被抓的陳家人進了海關專案組的牢房後就立馬開始戴罪立功。
彆說走私了,隻要是犯法的事都往外說,恨不得把小時候偷看姑娘洗澡這種事都說出來。
單單一個陳家,一口氣就咬出來了幾百人。
走私、販賣人口都罷了,更狠的竟然還有私造火器。
火器在大明朝是第一等違禁品,但是並不難造,畢竟工業進程還沒到那麼高精尖的地步,很多在火器廠退下來的老工匠,自己在家都能手搓一把鳥銃出來。
好造不代表能造。
這玩意就和龍袍一樣,是個繡紡都能做一件龍袍出來,可問題是,沒事做這玩意乾什麼?
不想造反你穿哪門子龍袍啊。
同理,不打算造反,你做哪門子火器!
案子到這一步,光是一個海關總督衙門肯定是辦不好了,陸遠乾脆一紙命令,海瑞和楊繼盛兩位大神帶著司法院、都察院、刑部的精乾官員也搞了一個三法司聯合專案組來到廣州,開始把案子往大了辦。
蘇興昌也沒想到一個走私案能扯出那麼多大案來,他向陸遠彙報的時候都止不住的想笑:“大哥,現在好了,現在彆說廣州,就連南京乃至整個江南都是人人自危,所有人都生怕屁股縫裡夾的屎被人摳出來。”
“好歹是個三品知府,說話文雅點。”
陸遠訓斥一句後自己也笑了:“政策不變,坦白立功,寬大處理,讓他們揭發去,隻要揭發就不掉腦袋。”
“大哥這一手高明啊。”蘇興昌感慨道:“他們想聯合就先讓他們互相提防甚至是窩裡鬥,同時又讓浩特曼那個荷蘭人高調進來大辦產業,讓所有人眼睜睜看著,他們忙著內鬥的同時,銀子就快被外人賺走了。”
“你要是他們會怎麼做?”
蘇興昌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要是他們哪還有心思搞小動作,當然是把所謂的鬥爭撇到一旁,專心致誌的賺錢啊。”
“可是怎麼賺呢?”陸遠笑眯眯看著蘇興昌:“興昌,現在還缺一味藥引子呢。”
“什麼引子?”
“能讓他們沒有心思內鬥的引子。”
陸遠從自己桌上一摞公文中翻找出一張稿紙遞給蘇興昌:“這就是了,你按照這個去辦吧。”
蘇興昌低頭一看:“招標會?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陸遠解釋道:“何為標,目標、標靶,特定指向,南印度就是標,他們不是惦記印度這塊肥肉嗎,咱們也彆藏著掖著,拿出來公開招標。
比如說第一期咱們需要三百萬石戰略糧,那就先把第一期拿出來招標,給出一個標的建議金額,這個錢由南印度商會在標書規定期間內支付,同理,投中標的商會也要在標書規定期間內拿出這麼多糧食。
比如十家商會參與競標,按照目前的糧食市場價做建議金額,比如一百三十萬兩,哪一家商會的價格更低,咱們就選定哪一家合作,至於說他們能不能賺到錢那是他們的事,咱們按照標書,到日子拿糧食給銀子,錢貨兩清。”
蘇興昌人都聽麻了。
“大哥,您的意思是,讓所有人都蹦出來一起搶。”
“很多事擺明車馬去做,總比偷偷摸摸的乾要體麵吧。”
陸遠微微一笑:“他們都想吃這塊肉,與其等他們聯合起來逼著咱們不得不讓利,倒不如咱們把這塊肉分成十幾塊,一塊一塊扔出去,讓他們搶。
這塊肉放在一堆,他們會聯合,但是分隔開,一塊塊的扔,他們要是一起吃這麼小小的一塊就會吃不飽,一個人吃就剛剛好。
既然是因利而聚就必然會因利而散,誰有本事誰就多吃點,誰沒本事那就餓死活該,弱肉強食,這是天道。”
“大哥難道就不怕他們暗地裡商量好,一家競標十家陪跑嗎。”蘇興昌言道:“比如第一塊肉這家先吃下肚,其他幾家參與但不爭,等到第二塊肉的時候,再由另一家吃,畢竟競標這種事會壓縮他們的利潤。”
“你把浩特曼忘掉了?”
陸遠看了眼蘇興昌:“我為什麼讓他大張旗鼓的來,就是讓他大張旗鼓的乾!他們想玩內部消化,我偏要讓他們不得不搶。”
蘇興昌恍然大悟,可依舊存在顧慮:“可那個浩特曼就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萬一被這群人”
“浩特曼和他們不一樣。”
陸遠搖了搖頭,信心十足:“浩特曼聰明,他知道他是個荷蘭人,在咱們這想要端穩飯碗,必須要聽朝廷的,也就是必須要聽我的,再說,糧食競標這件事,他跟著勾結也賺不了多少銀子,我放寬他的產業工人和奴隸比例已經足夠他賺的盆滿缽滿,他那麼聰明的人,不會為了那點利潤放棄這條寬鬆的用工政策的。”
“要麼說還得是大哥。”
蘇興昌嘿嘿一笑:“大哥這神之一手,直接就讓他們所謂的利益同盟不攻自破。”
“什麼神之一手,誇張了。”陸遠微微搖頭:“我隻是,更了解他們罷了。”
蘇興昌聞言沉默下來,而後也是歎氣。
“大哥,您說這些人為什麼如此貪呢,自己做著高官,還想著家裡的買賣,恨不得家裡的錢比山還高。”
“你這是在罵我呢。”
陸遠言道:“要怪就怪我這個首輔吧,我沒有帶好頭。”
蘇興昌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可不嗎,論官,陸遠官最大,論家裡的買賣,遠東也是全國最大的。
“大哥,我.”
“都是時勢造英雄,梟雄造時勢,這時勢是我造出來的,現在,我也被困死在這時勢當中了,梟雄?英雄?”
陸遠無奈一歎:“都是**凡胎,誰也脫身不得,越是巨人,轉身越難,走一步看一步吧。”
蘇興昌還想說什麼,被陸遠揮手打斷。
“去吧,抓緊辦完這事,我也該回南京了,總在這裡不像話。”
“是。”
蘇興昌拿著稿紙退下,臨近門檻處踟躕須臾,最後還是動身離開。
是啊,人生在世,誰能做到超凡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