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自遼陽出兵，一路向北過鐵嶺、開原、公主嶺，行軍近六百裡才算進入塔山衛的區域，放到後世來說，就快要摸到長春了。這個區域地勢平緩，是大平原，水係也發達，鬆花江、飲馬河、伊通河都從這裡流經，因此水草茂盛，是難得的飲馬放牧之地。此地不僅僅生存著海西四部女真，包括蒙古的科爾沁部也有一部分在這個區域，可謂蒙古、女真兩族混居之地。至於說漢族？恐怕已經少之又少了。戴經騎在馬上，對著身旁的趙完說道：“這狗娘養的天，下個月都該端午了，竟然還能覺得涼。”“你沒發現越往北越冷嗎？”趙完隨口說道：“也是奇怪，往南就越來越熱，往北就越來越冷，難不成南邊睡著火神，北邊睡著水神？”“有可能。”戴經點點頭附和道：“他們倆正好還是死對頭，一南一北剛剛好。”說完倆人都笑了起來。正有說有笑的時候，幾名哨騎快馬奔來，臨近時勒住稟報。“兩位將軍，卑職在前麵遇到了女真遊騎，自稱是哈達部來的。”“哈達部，那就是王忠的族人了。”戴經看了一眼趙完：“老趙，你當年跟著李將軍和他們打過交道，這事交給你了。”“成。”趙完看向哨騎：“將人請過來。”“是。”哨騎調轉馬頭離開，不多久帶回兩名穿著女真服飾的遊騎。說是遊騎，倒不如直接說是騎在馬上的牧民。兩人臨近軍陣顯得十分緊張，慌忙下馬叩首：“叩見大將軍。”一句大將軍喊的趙完眉開眼笑，坐在馬上沉低上身：“起來說話吧。”“謝大將軍。”兩人爬起來，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小夥子壯著膽子發問道：“大將軍提領大軍來我哈達部有何要事。”“到你們哈達部？你這話說的不對。”趙完拿起馬鞭指向四周，糾正道：“這一大片都是我大明的疆域，本將軍來自家地盤上甭管有什麼事需要和你們說嗎？”“可是大將軍。”“啪！”趙完可沒那麼好脾氣，見這個牧民還敢還嘴，直接一鞭子就抽到其臉上：“這裡沒有你說話的資格，去讓王忠來。”兩名牧民哪敢再耽擱，慌忙上馬狂奔離開。“繼續行軍。”趙完下達命令，率軍繼續前行，這一次走出沒有五裡地，迎麵就撞上了大隊人馬，領頭者除了王忠還能是誰。“趙將軍。”王忠顯然也是認識趙完的，近前來抱拳問話：“趙將軍突然率領大軍北上來我部落，所為何事？”“老哥哥如此稱呼可是見外了啊。”趙完臉上帶著笑容：“咱倆可認識有好些年頭了吧。”王忠勉強一笑換了稱謂：“趙老弟。”“誒，這聽著可舒坦多了。”趙完哈哈一笑：“老哥，今天弟弟來可是幫你來了。”“此話怎講？”“老哥不是給總督寫信，說最近遭受到了葉赫部、烏拉部的侵擾嗎？”趙完一本正經的說道：“總督一聽就生氣了，老哥你可不隻是哈達部的首領，你還是我大明朝塔山衛的都督，和老哥你作對，就是和我大明朝作對，所以總督下令，讓老弟我還有這位戴將軍一道率軍北上，幫助老哥你將不識好歹的葉赫、烏拉兩部擊退。”王忠麵容一僵，訕笑道：“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那真要多謝總督大人的關心，不過趙老弟，葉赫部和烏拉部雖然侵擾我們哈達部，不過說到底也就是些個小磨擦，都是些陳年舊事的矛盾了，老哥我自有能力處置好。”趙完依舊是滿臉微笑：“老哥你的能耐弟弟這自然是心知肚明，我當時就和總督說了，我說依著老哥你絕對有辦法處理好這件事，根本不需要出兵，可總督也說了，一碼事歸一碼事，這件事不單單隻是你們塔山衛的事，更是我大明朝的事，老哥，要是人家打到你家裡，你豈能饒過？所以，這件事上您就彆難為弟弟我了，就讓弟弟幫你出這口子惡氣。”說完，趙完騎在馬上大喝一聲。“兒郎們，有人打到咱們家裡來了，你們說，該怎麼辦。”“殺！殺！殺！”上萬名銳健兒的齊聲呐喊讓王忠色變，他看了一眼趙完身後那迤邐的隊伍，神情愈發的緊張。這種全身甲，他整個哈達部上下加在一起都不足五百套。而現在自己麵前的這支隊伍卻是全員著甲。長矛、長槍的鋒刃在陽光下蕩漾著清輝，刺得王忠都有些眼疼。而更讓他為之焦慮的還是隊伍中後段那支軍隊。除了讓人談之色變的大炮之外，便是上千名奇怪的士兵。他們同樣著甲，但卻不是全身甲，隻有護胸和頭盔，防禦力上看起來要差很多，不過行動起來更加輕便。沒有佩刀、沒有槍矛，隻有後背背負著的一杆奇怪武器。王忠早年間見過明軍的火銃，可和自己現在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很顯然，這是又有改良和增進了。都不用交手，光是麵對，王忠此刻便緊張的口乾舌燥，而在他沉默的功夫，趙完已經驅馬靠近了他。“老哥，弟弟這遠道而來，總不能就讓弟弟帶著兵在這裡安營紮寨吧。”王忠恍然驚醒，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來。“趙老弟這話可是見外了，你來我這，自然酒肉管夠、好生招待。”“那可真是叨擾王老哥了。”“請。”“請。”大軍跟隨王忠而行，戴經落後幾個身位，趁著趙完和王忠攀談的功夫向幾名傳令兵下了命。“通知大軍時刻保持警戒，另外到了哈達部之後，紮營安寨，誰也不許擅離軍營騷擾牧民，同時，此乃戰時，全軍上下皆不許飲酒，違令者軍法從事。”“明白。”交代完軍紀和警備事項後，戴經這才催馬趕上趙完二人，見此刻兩人攀談甚歡也不插話，悠哉悠哉的欣賞起沿途風景。還真沒想到，遼東這苦寒之地，竟然還有這麼一片水草旺盛的休憩之地。且這裡地勢平緩、土地肥沃，好好開墾一番，也定會良田千頃。能種地？那說什麼也不能讓彆人占去。種地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傳統技能。說什麼也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