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官僚集團可不隻是萬鏜這些位九卿老爺,實際上這筆價值六百萬的軍備訂單也不是這些老爺們出錢。
依附於他們的省府縣三級士紳才是出錢的大戶。
甚至於說,凡是江南黨派係內的官員,也需要攤派到。
比如徐階。
徐大地主人在北京,還派了在其上海的侄子送來三萬兩。
“主子對他們恩深似海,可這些人,卻沒有一個知道心疼主子的,都是狼子野心的賊啊。”
“那日禦前對質的時候,陸遠和朕說的話看似剖心剖肺,其實說的都是朕知道的,唯二朕不知道的事,就是他說嚴世藩派人刺殺他、說嚴世藩在澳門勾結葡萄牙人,可這些朕不知道的事,他一點實證都拿不出來。
嘉靖悵然一歎:“嘉靖十八年、二十四年,海盜襲我廣州、鬆江,靡禍千裡,朕欲調兵剿倭被阻,此後數年不得不使福建、浙江兩省臬司同汪直合作平海患。
真話不能說,假話說了就是欺君,所以無論嘉靖怎麼問,黃錦都不能說。
黃錦不答,隻是垂淚。
“他們想要支持張經,為什麼不直接將錢給到總督衙門,而偏偏要拿出來這麼乾,黃錦。”
“嚴閣老已經老了,鬥不過他,但是朕打算,讓這個陸遠,來做第二個嚴嵩!”
他找不到拒絕的借口。
陸遠才不關心這些人怎麼向下攤派,他隻負責將銀子送往廣州,然後走周延、胡宗憲兩人的手運往澳門,銀子乘船在海上轉一圈後又滾進了遠東商號在廣東、廣西的儲倉裡。
難道說不支持江南士紳剿倭的決心。
嘉靖最後還是允了下來:“無非就是朕的錢給他們分,分吧,分吧,祖宗留下的江山,也分的差不多了。”
說實話,那就是明著告訴嘉靖江南打算培植自己的軍事力量謀求自保,你嘉靖同意還是不同意?
他不同意,難道南京就老老實實不乾這件事了?
還是要乾,但也不是偷偷摸摸,依舊的光明正大。
早晚再經澳門不夜城轉一圈回到陸遠腰包裡。
收不上來稅,中央政府的權威何在。
“不是還有一個嚴嵩呢嗎。”
這種權謀之術,嘉靖玩了幾十年,已經是駕輕就熟。
我們明明是一片忠心,你卻說我們要養寇自重?
是啊,這話黃錦怎麼能說呢。
“奴婢在。”
先安排幾千名官員義正言辭的上疏抗議,繼而發動府縣兩極官府打著抗倭的大義旗幟組織團練,沿海籌備水師。
錢,是這麼湊出來的。
嚴嵩看破不說破,他明知道這是一種自保的手段,但還是在奏請上蓋下了內閣的大印。
“不。”嘉靖一語道破:“是那個叫陸遠的,嚴嵩有弱點,就是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嚴世藩,可這個陸遠年輕,他沒有弱點,所以嚴嵩鬥不過他。”
曆史上的嘉靖倭亂十餘年,南方都快被汪直打爛了,嘉靖幾次想要調北方邊軍南下都沒能成功,借口是內帑空虛、拿不出軍費。
他不出錢肯定是不可能的事,四個海事司中就有一個在上海,他要是一毛錢不出,將來分蛋糕的時候也輪不到他。
嘉靖雙目之中精光爆現:“朕會讓他和嚴嵩一樣,不得不與江南士林割裂,到那時便同嚴嵩一樣,隻為朕賣命效力。”
“為了剿倭,南京同僚們忠心體國,值得嘉許。”
內閣批過的奏疏送進司禮監,黃錦也是人精,他也能看出來,所以不敢擅自做主批紅,隻能去找嘉靖彙報。
嘉靖為自己尋求了一點心理安慰:“嚴閣老是心疼朕的,他知道怎麼替朕權衡南京,知道怎麼替朕撐起這個國家,但是他老了,老到眼下已經鬥不過南麵那些人了。”
之前乃亂命耳,請恕江南士林、六千萬百姓無法奉命!
那就徹底撕破了臉皮。
黃錦硬著頭皮答話:“奴婢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