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陸遠叩見吾皇聖躬金安!”
西苑精舍,陸遠人生中第一次涉足於此,也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嘉靖皇帝。
怎麼說呢,沒有陳寶國老師長得帥,但是比陳老師更有皇帝的氣勢。
畢竟眼下已經當了三十年的皇帝,壓迫感確實沒的說。
陸遠繼續答話:“通倭者,殺頭無闕,其家眷流放三千裡。”
“哈哈哈哈。”
“臣不知。”
“那朕告訴你,他確實是嚴世藩指使去的南京,為的,就是要查證一些事情。”嘉靖知道陸遠是在裝糊塗,因此乾脆捅破這層窗戶紙,他說道:“你知道他是為了查什麼事嗎?”
嘉靖於是一指陸遠。
時間過了兩刻鐘,得到召見的馬坤急匆匆趕來,叩首麵聖。
“謝皇上。”
“這一次朕傳召卿來,是因為海瑞查的案子中涉及到了卿,涉及到了一些很惡劣的事,你知道嗎?”
那麼乾脆?
“剛才,就在剛才,陸遠自己親口承認,通倭確有此事,你竟然說案由查明,無罪開釋?”
“陸卿接著說,這個羅龍文是如何發家的。”
“臣告退。”
陸遠說到這,含笑止語。
“臣、臣冤枉!”
這樣既可以保證隨時覺察到皇帝的動作好做出應對,也避免了直麵聖顏的逾矩。
第一眼是非常關鍵的,因為這決定領導在接下來的時間中都會帶著有色眼鏡看你。
嘉靖雙目一瞪,嚇的馬坤差點失禁,叩首間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後者趕忙叩頭。
“是,臣在浙江做按察使的時候,陸部堂是巡海僉事,確在臣手下當值。”
陸遠大聲道:“臣不敢狡辯,也不會狡辯,這案子當初是時任浙江按察使,現順天巡撫馬坤所督辦,他獲悉了此案之後,卻擱置了足足有十五日才將臣的叔父捉拿入獄。”
“臣鬥膽猜測,應該是為了不夜城賭場的事。”
黃錦應了下來,隨後對著馬坤打了手勢。
他的第一張底牌已經打了出來,這足以護他周全。
陸遠剛打算開口,一個小太監跪到了精舍外,奏稟道。
“當年,你抓過陸部堂的叔父?”
“時嘉靖二十七年,臣於浙江擔任按察使司巡海僉事,臣之叔父經營商產遠東商號,與一個化名程定安實名為渡邊大雄的日本人有過貿易往來,後渡邊大雄被河道衙門所抓獲,至此案發。
“謝聖恩。”
“天下誰人不貪!”
陸遠叩頭謝恩,起身複座。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臣不敢,這案子當年都是兩位閣老的意思,陸部堂的叔父隻是和倭賊渡邊大雄做過一次生意,抓陸部堂的叔父是張閣老的意思,最後無罪開釋是嚴閣老的意思。”
陳寶國,額,嘉靖看了一眼陸遠,溫和開口。
嘉靖知道這個羅龍文為什麼去南京,他故意問陸遠,是打算勾出下麵的話,可卻沒想到陸遠爆出這麼一個大瓜。
陸遠點了點頭:“臣認識。”
“案由查明,無罪開釋。”
“那羅龍文還說你在澳門私建火器廠、養私軍意圖謀反,這事,有沒有啊。”
馬坤陡然遍體生寒,叩頭直呼。
“你說他是陷害,可有實證?”
眼見陸遠如此懂事,嘉靖很高興。
“是。”
嘉靖仍看著陸遠,嘴裡說道:“讓他們候著。”
“那好!”嘉靖喝問道:“羅龍文說你當年通倭,這件事有是沒有。”
嘉靖撫掌大笑,很是開懷自得。
“皇上,嚴閣老、張閣老還有九卿們都到了,求見皇上。”
嘉靖沉默下來,許久後說道。
起獲這個情報網便足以爭取到嘉靖的信任,同時坐實羅龍文接觸嚴世藩,企圖借助後者之手除掉陸遠的謀劃。
停頓須臾,嘉靖又言道。
陸遠沉聲應答:“臣之所以明知這羅龍文是汪直內應卻一直留著他,便是方便臣暗中跟蹤,好一舉查獲汪直在南京所有眼線內應,這群人臣已有名單清冊,皇上可使錦衣衛按圖索驥、將其一一抓獲。
隨後又對黃錦言道:“讓嚴閣老他們進來吧,讓他們和陸卿當著朕的麵,好好對質。”
馬坤硬著頭皮答話:“是。”
如果第一眼不滿意,那麼你後麵的應對就必須極其出彩才可以。
陸遠站起身,小心翼翼坐到黃錦搬來的圓凳上。
這是個守規矩的人。
“你是乾濟忠臣,朕不會殺你。”
嘉靖於是看向黃錦,後者立時明悟,忙派人去傳馬坤。
僅衝這份定力,嘉靖便心中道了一聲彩。
“哦?”嘉靖來了興致,反問道:“朕聽說他隻是南京城一個小小的巡檢,卿身為南京吏部尚書,怎麼會認識這種小人物。”
嘉靖主動替陸遠寬了此案,隨後又道。
屁股隻落下一小半,雙手自然落在繃直的雙腿上,上身前傾,目光平視嘉靖靴子的位置。
陸遠不假思索便道:“有!”
精舍內頓時鴉雀無聲,黃錦站在一旁人都麻了。
嘉靖起了聲調:“朕知道誰都在貪,嚴閣老也在貪,不然他兒子嚴世藩拿什麼置豪宅田產、納妾數十?朕不瞎,朕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和他們比起來,已是很好了。”
“可。”
“陸遠,陸部堂,你不瞞朕,是直臣、是忠臣,朕很滿意。”
嘉靖咧嘴露出笑容:“過謙了。”
六一.二二三.一三六.一四六
“朕倒想聽聽,你打算如何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