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張居正,參見陸學台。”
當張居正站在陸遠麵前行後生禮的時候,陸遠內心的虛榮得到了最大化滿足。
這可是張居正啊。
不得不說張居正的措辭很嚴謹,自稱學生、尊陸遠為學台。
這是翰林院庶吉士對翰林學士的官方稱呼,既嚴肅正式也不失親近。
“本官喚你叔大不介意吧。”
“學台能呼學生表字是學生的幸事。”張居正作揖再謙。
陸遠嗬嗬一笑,招手:“坐吧,在本官家中無須如此拘謹。”
“是。”
張居正應了一聲,隨後又先為陸遠添上熱茶,這才落座。
不錯,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細心觀察,不容易。
陸遠越加滿意,由是頷首。
“本官欲將你留仕南京的事,殷正茂和你說了吧。”
“說了,學生才疏學淺,萬沒想竟然能得學台青睞,不勝惶恐。”
“願不願意留下來做本官的隨官。”
張居正忙起身作揖:“願為學台效力。”
“好好好,坐。”陸遠喜笑顏開,招手示意。
待等張居正重新坐下,陸遠再言道:“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二甲,授庶吉士,按說三年考滿,怎麼還是編修。”
翰林編修,正七品,二甲進士入了翰林院都是從這個職務開始乾。
陸遠當年一樣如此。
張居正有些感慨的歎出一口氣。
“嘉靖二十八年,學生不諳世事,向內閣寫了一道《論時政疏》措辭嚴厲了一些,奏疏因而成了淹本,吏部考評的時候對學生的評語也不甚理想,故而仍為編修。”
《論時政疏》這個名字陸遠有印象,但想不起來具體內容了,於是問道。
“可以和本官說說嗎。”
“學台願意賜教,學生自是願意。”
張居正麵露喜色,侃侃而談道:“學生竊以為,國有五弊,一曰宗室驕恣、二曰吏治因循、三曰邊備未修、四曰庶官疾曠、五曰財用大虧。”
隨後張居正便將原文洋洋灑灑千餘字悉數背了出來,當背誦到‘今國賦所出、仰給東南,然民力有限,應辦無窮’的時候還看了一眼陸遠,見後者麵無表情方才一口氣背完。
“今國賦所出,仰給東南,嗬嗬,叔大啊,你這麼寫,內閣能批嗎,司禮監敢拿給皇上看嗎?”
陸遠搖頭一笑:“雖說我大明朝有南北兩京,但是皇上在北,則萬方之中在北,我等為君父之臣子,當牧土之責,豈可言之功?
國之用度皆有其用,或予邊備、或予祿支、或予濟民,不因竭乏而廢,豈可言之過?
你這麼寫,太過書生意氣了。”
張居正虛心聽著,可麵上還是有些不太服氣,但礙於陸遠之身份又不敢強駁,陸遠自然看出,言道。
“有什麼話大大方方的說,本官這不至於吝一家之言。”
張居正於是便大膽開口。
“學台,學生覺得,宗室乃國家用度之巨壑,其弊日隆,若不儘快決斷,則國家永無富裕之日,且宗室驕矜,貪婪無度,在其封地大肆圈占民田,致使國家稅基流失嚴重。
我大明朝洪武之年尚有在冊之田八百六十萬頃,時至今日僅剩六百萬頃,口卻多了四千五百餘萬,幾番一倍也,如此人多而地少,國焉能不窮、民焉能不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