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藥杵搗碎第七隻毒蛛時,耳畔又響起鎖鏈拖地聲。即使逃出天工閣三年,那些嵌在骨縫裡的銅鈴聲仍在午夜夢回時作響。
八歲生辰那日,父親把她綁在杏林堂的診床上。「芷兒乖,這是能治百病的仙丹。」他手裡的丹丸泛著詭異藍光,「等試完藥,爹帶你去放紙鳶。」
她永遠記得喉嚨被灼穿的感覺,記得父親與黑袍人的交易:「這丫頭抗藥性極佳,換三十斤精米不過分吧?」
被囚在丹房的第七個月,白芷摸索著打翻燭台。火舌舔舐藥櫃時,她聽見千百個藥人的哀嚎。濃煙中有人拽住她腳鐐,是總被抽血的啞女阿蘺。兩人滾進暗河那刻,白芷最後看見的是阿蘺被燒焦的半邊笑臉。
「往北走有片開藍花的草」阿蘺的血染紅暗河,把白芷推向上遊光明處。她再也沒能說話——不是因為煙熏,而是自己親手毒啞的。
流浪到北疆那年,白芷在亂葬崗撿到個羅盤。當她將指針轉向「死」位時,追捕她的藥奴突然渾身爆裂。原來這竟是天工閣遺失的時停器,靠吸食宿主壽命運轉。
「姑娘的盲症,老朽或許能治。」說這話的遊醫被她毒翻在地。白芷摸著老者懷裡的《青囊書》,突然想起阿蘺臨死前塞給她的糖塊——早被血水泡化了,甜味卻留在指尖。
她在朔州城開了間毒醫館,門聯寫著「以殺止殺」。直到那日紅鸞背著瀕死流民闖進來,金刀上的纏枝蓮紋勾出記憶深處的藍光。
「救活他,這袋金珠」
「我要你腰間玉玨。」白芷的銀針停在流民心口,「那東西帶著死人氣,正好入藥。」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的流民是我。而玉玨裡藏的,是她父親當年親手寫的試藥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