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應許之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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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遞來的西裝外套,解構式設計,輕盈的亞麻麵料,至少四千刀。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儘管這樣想,謝昭表麵上依然微笑道謝,接過來披上。

她還的確有點冷,這個男人觀察她很仔細。

衣服的內襯是柔軟的緞麵,有點溫度,他身體的溫度。

雪山上的冷香又籠罩了她。

“聽說謝總的父母一直在瑞士做生意?”陳董似是無意地關心。

謝昭警惕地回答:“不過是小企業,生物製藥。”

她懷疑最近有私人偵探正調查她的家庭背景,不過謝昭為虛構的背景做足了功夫。

這家企業是真實存在的,如果調查,可以找到官網,甚至可以進入辦公大樓看到正常工作的人員。

短期內,她不會被拆穿。

至於生物製藥麼,也不算完全的假話。

她生理學上的父親在山村賣殺蟲的假農藥。

“有你這樣優秀的孩子,你的爸媽一定很驕傲。”梅稱讚道。

謝昭含笑抿了一口葡萄酒。

她生理學上的父母,從她一出生就想儘辦法想弄死她。

在那愚昧蠻夷的窮山惡水,弟弟是他們一家子的命,姐姐美麗溫順,是個供他們不斷吸血壓榨的對象。

而她,他們最恨她,時間長了,也開始怕她。

畢竟她很難殺,命太硬。

他的父母跟鄰居們說,這小孩鬼精的,怎麼打她也不哭,就用那死人眼睛冷冷地瞪你。

邪得很。

“你長期在曼哈頓工作,一定很想念他們吧?”

“當然。”謝昭說。

她的父母明知姐姐死的蹊蹺,拿了樂乾六萬塊補償費就替凶手遮掩。

“我非常想念他們。”

想他們什麼時候把血債還上。

主菜端上了,龍蝦配白蘆筍,白蘆筍和蝦上澆了香草蛋黃醬。

配的酒是白葡萄酒。

謝昭拿起刀叉緩慢地切餐盤中的蝦。

“謝昭小姐。”江慈突然開口,“你手臂上的疤好像很深,有很長時間了吧?”

謝昭的手臂上纏著一條純金的蛇,蛇覆蓋在皮膚的傷疤之上。

“這個呀。”謝昭笑了笑,“小時候貪玩,騎馬的時候摔下來弄傷的。”

她小時候被父親關在狗籠子裡,和一隻饑餓的狗關在一起。

它要咬她的臉,她伸手臂去擋,尖牙直接到骨。

她最終渾身是血從籠子裡爬出來。

她是贏家。

“怎麼不去處理一下,女孩子的皮膚多重要。”索菲亞蹙眉道。

“留著它,是個教訓,給自己個提醒。”謝昭輕描淡寫道。

提醒她永遠不要忘記自己從何處來。

童年非人生活的每個夜晚,她都告訴自己。

逃走!逃走!逃走!

舊約《創世紀》中, “亞伯拉罕與上帝立約,賜給亞伯拉罕的後裔去往流淌著奶與蜂蜜之地,此地名為迦南。”

後來他的後裔希伯來人在埃及,為奴四百年。

最終他們逃亡了40載才來到應許之地,迦南。

甜點端上了,香草味的意式奶凍裝在純銀的小碟子裡,淋上粉色的莓果醬。

謝昭拿銀質小勺子嘗了一點。

奶與蜂蜜,應許之地。

她已經到達了迦南,不過不是靠上帝。

謝昭多喝了幾杯酒,有了幾分醉意。

餐桌上眾人還在閒談,她提前離席,獨自到花園裡吹吹風。

路過月季拱門時,四下無人,一片漆黑。

卻突然聽到草叢裡有一年輕女子在呼救。

是一個年輕的女服務生,看起來十七八歲左右,亞麻色頭發的意大利小女孩。

一個衣著華麗的矮胖中年亞裔男人正揪著她的頭發拚命灌酒。

她劇烈的咳嗽,衣服全被扯開了,頭發蓬亂著。

“放開她。”謝昭冷冷道。

那中年男人掐著女孩的脖子像掐著小雞小鴨一樣,把她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這是我們的私事!”這喝醉的胖男不耐煩道,“她是我女朋友。”

“我不認識他!”女孩尖叫。

她臉白如紙,一雙眼睛驚惶地看著謝昭,兩行淚痕漫過臉上紅腫的傷口。

“我好心好意請她喝酒!” 那男人大怒,“這小賤貨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

胖男上前一把又揪住她的頭發,把她往回拽。

“立刻放開她,否則我報警了。”謝昭心平氣和地說。

胖男暴怒。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謝昭認識他,他是某個寡頭地產大亨的獨生子周明。

據說父母極其溺愛,所以養成了一個廢物,平時欺男霸女,仗著父親的權勢無人敢惹。

“原來是周先生。”她淡淡道。

“認識就好,我也認識你,謝總。”

他得意道:“請你,不要多管閒事。”

女孩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她絕望的臉像被水洗過一樣變淺,在謝昭心裡和記憶裡的另一張臉重疊。

“周先生,可是這裡有攝像頭。“謝昭彬彬有禮道,“就算我不管,攝像頭也會記錄你的所作所為。隻要報警,你是逃脫不掉法律製裁的。”

胖男哈哈大笑道:“攝像頭早就被我砸壞了,這裡現在也不會有人來。”

謝昭抬眼仔細確認了攝像頭的確損壞,宴會還在繼續,短時間內的確也不會有人經過。

她嘴角上揚,對他友好地微笑。

周先生見她笑,知道她不會多管閒事了,也笑了起來。

她臉上還帶著笑意,下一秒就一腳踹倒胖男,走上去狠狠連踹了幾腳他的頭,每一下都下了死勁。

謝昭揚手,從暗處走出了她的保鏢。

胖男轉頭就想跑,保鏢猛撲上前,一手就掐住他肥胖的脖子,把他的頭按在地上,一手拿起酒瓶往他嘴裡死命灌酒。

他不斷掙紮,酒水不停地漫出來。

謝昭盯著他的眼睛,柔柔地笑道:“周先生,這酒可是我敬你的,不要駁了我的麵子。”

她的目光停在牆邊一桶桶,排列整齊的橡木桶葡萄酒上。

保鏢會意,立刻把這胖男拽起來,倒塞到木桶裡。

男人不斷地爬出來,又被塞回去。

那服務生小女孩跌坐在地上,麵無人色。

“你看到周先生喝多了,他執意要跳到噴泉水池裡醒酒。” 謝昭毫無溫度的眼睛直視她,“你本來想攔住他,但四下沒有見到其他人。所以你沒有力氣攔住他。對不對?”

女孩驚魂未定地點頭。

謝昭下巴一揚放她走了。

“來,幫周先生清醒一下。“謝昭對保鏢說。

“文明點。”她的語調沒有起伏。

保鏢更用力地連踹了他幾腳,把他從桶裡拔出來,抓住他的褲腳,把他倒拖在地上走。

“瘋女人!”胖男叫罵:“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她嘴角微微上翹:“我知道每年醉酒溺亡的人數有30萬人,而周先生你,浮腫,臉頰毛細血管破裂,有黃疸,符合長期酗酒的特征。“

“你怎麼敢!”他不斷掙紮。

保鏢拽著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按進了噴泉水池裡,罵聲消失了。

周明以為自己的家世顯赫,社會地位和財富比謝昭高了不知道多少,謝昭是斷然不敢惹他的。

可惜他不了解,蛇麵對比自己體積大幾倍的敵人是沒有畏懼的。

她臉上笑盈盈的,眼神沒有聚焦,看在水裡掙紮的活人像看死物。

手腕上纏著的蛇形鐲在月光下閃著幽幽的光。

“我怎麼不敢?你不是說了既沒有攝像頭,又沒有目擊者。這裡沒有人會過來的。”謝昭微笑道。

她剛說完,就覺察出不對。

謝昭回頭,遠處江慈正站在月季花架下,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花園裡蟲鳴唧唧,晚風裡有絡石藤花的淡淡香氣。

小型古典樂團在演奏羽管鍵琴,此刻正彈到巴赫的《 g弦上的詠歎調》。

細細的音樂聲裡,他們沉默地對視著。

花園裡燈火通明。

周明肥胖的身軀裹著浴巾,站在人群中央,氣得直抖。

人群議論紛紛。

陳董擠進人群裡:“鬨什麼?我把兩位當做朋友,你們卻在我兒子的訂婚宴上大鬨,這恐怕不太合適吧。”

周明又驚又怒,語無倫次,對謝昭破口大罵。

而謝昭斯文有禮,反應平淡,隻說周明喝多了在耍酒瘋。

陳董看向自己的兒子,“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陳彬浩看他們倆這架勢,已經猜出八九分。周明橫行霸道慣了,而謝昭呢可不是吃素的,肯定是狠狠治了他。

但他有求於謝昭,不敢得罪她,更不敢得罪周明。

於是陳彬浩裝聾作啞,推說實在不清楚。

陳董說:“你們雙方各執一詞,我相信誰好呢。”

他轉而看向人群中的江慈。

“表侄,據說你看到是怎麼回事了,是嗎?”

謝昭看向他。

江慈的視線在人群中蜻蜓點水般掠過,停在她身上。

“沒錯,我看到了。”他說。

“你是新來的,誰也不認識,我相信你。”陳董說。

“請你告訴大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昭的心懸了起來。

對於江慈,她全是疑問,她暫時摸不清這個人是敵是友,有多大威脅。

她總覺得他在試探她,懷疑她。

如果他們是敵對的,他會說出真相吧。

周明說什麼,對她毫無威懾力,一個醉鬼的話沒有可信度。

但是江慈——

江慈環顧四周,用那雙單純善良的眼睛,看向每一個人。

“我看到周先生喝多了,非要跳到水池中心去遊泳。”

他語氣懇切:“而謝昭小姐好心,怕他溺死,於是派自己的保鏢去救。”

江慈的目光停在謝昭臉上:““謝小姐見義勇為,是周先生的救命恩人,周先生可不要誤會了她的一番好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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