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關上大門時消息提示框突然彈出,林竹生前進的腳步不明所以地一頓。
溜到他肩膀上的小貓直接上手掰著脖子讓他轉頭,他順著力道的方向回頭了,看到的依舊是靜止的柵欄和隻進行了前期動工的院子。
山野間雲霧湧動,有風從遠處吹來,帶來一陣淺淡桃花味,還怪好聞。小貓看向向著這邊吹來的花瓣,張張嘴,說:“剛才……”
它在看花,它身上的人也在看,更準確的說看的是樹上的花,緩緩摩挲了下下巴,說:“等到夏天的時候就不缺桃子吃了。”
孟管事之前和種子一起送出的點心配方裡就有兩個主要材料是桃子的配方,等到夏天的時候可以儘情試試。
十分不同的關注點。之後又像是意識到小貓剛似乎在說什麼,人說完後一低頭,問:“你剛想說什麼?”
小貓:“……”
小貓:“沒事。”
沒事,這個人果然還是自己去等著吃桃子吧。
小貓說沒事那就是沒事,林竹生卷著手裡板磚回房間裡擱書桌邊上盤腿繼續看書。
他看書手也不閒著,木劍在手裡慢慢轉悠著,像思考時隨手轉筆一樣。有了之前的被偷襲的經驗教訓,小貓再沒往他身邊湊,十分警惕地窩進有一段距離的蒲團裡。
在之前吸光附近靈氣時隨口扯的謊也不算假,暫時不論是否出於主觀意願,他做事稍微認真之後確實會忽略周圍的變化,比如時間。
邊啃果子邊翻書,中途再摸了會兒貓,等到他再想起來還有休息這回事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
明天開始就是正式練劍,上次和鄰居分開的時候已經說好明天一起去校場,並且對方誓死不要再走捷徑,早上還要早起去練劍,他原本打算的是晚上早早睡,早上早早起爭做健康第一人。
結果一個小小沒注意,時間已經接近深夜。
好消息是下雨了。春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應該會下到明早,落雨時練劍取消,他不用趕著早起去校場。
來這個世界後還是第一次遇到下雨,他翻書的手暫時停下,另一隻手略微舉起一邊的燈,照向窗外。
“嘩嘩——”
雨還不小,落在樹葉和屋頂瓦片上,發出一陣聲響,被暖黃燈光照亮的地方細密雨絲明顯,水花濺起。帶著草木氣的風吹進室內,溫度都往下降了兩個度。
在袖口和手被打濕前,林竹生把提著燈的手縮回來了。
已經睡了一覺醒來的小貓在確認他手上終於沒再玩那把破劍後這才跳上書桌,先伸懶腰打了個嗬欠,之後問:“還不睡?”
林竹生原本是打算睡的,雨一下,明天不用早起,他覺得自己又行了,抓過小貓一頓薅,往嘴裡塞了塊小點心,繼續翻書。
小貓被迫跟著一起熬夜,掙紮了下,未果,於是直接癱平。
雨果然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色昏暗,山霧和雨霧籠罩,很難分清白天黑夜。這種天氣大多弟子都會選擇留在屋裡安靜打坐,林竹生沒有,早上睡到自然醒後準備好了出門要帶的東西,撐著一把宗門給每個弟子友情贈送的傘出門了。
犀春花事件讓他深刻進行了自我反省,並且意識到當文盲的危害,於是他要去藏書閣看書了。
去藏書閣前不忘刷波好感度,路過鄰居家時發現屋裡的燈亮了,他敲門送了昨天沒能送出的果子和小點心,等人收下後這才滿意離開。
這種天氣走不了捷徑,他隻能老老實實走大路,慢悠悠溜達著上山。
雨天路上果然沒什麼人,跟包場了一樣,他一路路過了校場,最終直奔藏書閣。
藏書閣雖然稱為一個“閣”,但實際上占地麵積十分廣,不是普通的有幾層樓的樓棟,而是像三進三出的四合院一樣,一眼看去還挺壯觀。
在門口收了傘,林竹生推開大門,抬腳走進藏書閣內部。進門的一瞬綴在腰間的玉牌像是遇上什麼,淺淡地亮了瞬。
大門兩側有當值兩雜役守著,在這剛好的溫度和剛好的雨聲裡昏昏欲睡,頭不住地點著,眼皮沉重到抬不起來。
選擇不打擾,林竹生拍拍傘上的水,抬腳選了個方向離開了。
他能自由活動的地方是藏書閣外圍部分,中心地帶隻有部分內門弟子和長老能夠進入。
之前在遊戲裡已經看過其內部構造,他不怎麼好奇,徑直往自己要找的書的區域去。
“噠——”
一手把玩著傘,他從中庭庭院邊的走廊上路過,腳步聲在安靜空間裡回響,和雨打樹葉的聲音混合。
混合的聲音裡還傳來細微的什麼從地上掃過的聲音,不規律,一頓一頓的。
從遮擋視線的樹後走出,林竹生順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看到一個站在庭院正中間的灰白人影。
似乎是一個男人。很高的個子,身形有些佝僂,快要及地的白色長發被雨水浸透,穿著單薄的灰色外衫,手上拿著竹掃帚,聲音就是從這發出來的。
一個掃地雜役,在大雨裡還在工作。不斷有樹葉被雨水打落在地上,他掃去,然後又落,一點一點無窮儘。
林竹生記得這個人,之前還解鎖了滿級好感度的劇情,但和宋明一樣,他都鍵盤哐哐敲,瘋狂跳過,一點印象沒留下。
對方應該是注意到他了,但絲毫沒有抬頭的意思,隻盯著地上又落下的樹葉,抬起乾瘦的手掃去。
手乾瘦,但骨節意外的大,要是正常來說,應該是雙一拳就能打飛十個他的手。
窩衣服裡的小貓覺得這地方溫度莫名有些低,發出了快點走的聲音。
林竹生沒走。不僅沒走,他還撐開傘走進庭院裡了。
雨水打在傘麵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不斷落在身上的雨水突然消失,頭頂上方暗了下來,拿著掃帚的雜役終於略微抬起低垂的頭,對上一雙隱在傘下陰影裡的眼。
林竹生高舉著傘,傘麵傾斜,遮住了淋雨的雜役,問:“你怎麼不去躲雨?”
雜役白發遮住滿頭滿臉,看不清表情,也沒說話,就這麼看著,像一個安靜的傀儡。
懷裡的小貓動了下,悄悄扯衣服,林竹生順著一垂眼,看到了灰色長衫底下延伸出去的鎖鏈。
鎖鏈另一端在庭院中心,整體長度偏短,限製住了活動範圍。
偏短,但看長度應該夠去樹下躲一下雨,但人沒去,雨淋在身上,像是沒有感覺一般。
很顯然是一個有故事並且似乎還很勤勞的雜役,但這些和他無關。
林師傅隻是一個一般路過單純來送小點心刷好感度並且膽子還挺大的弟子,單手撐著傘不好掏兜,他把傘柄塞在人手裡,單方麵讓這位雜役哥幫忙撐一下傘,順利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熱乎小糕點。
這是他原本打算用來今天看書的時候吃的,但記得藏書閣的這位雜役好像也喜歡這東西,吃一個能加不少好感度,於是忍痛割愛一個,問:“吃嗎?”
雜役依舊沒有回答,依舊看著他眼睛,緩慢動了下。很好,就當是默認了。
一手撐傘,一手拿掃帚,雜役已經沒有多餘的手可以接過點心,林竹生思考了一下,將人手上的掃帚暫時移開,擱在撐傘的臂彎裡。
讓做什麼做什麼,像一個大型玩具。
成功騰出的手上全是雨水,會汙染心愛的白白胖胖的糕點,他用自己才換上不久的衣服的乾淨衣袖給人仔細擦了下手,確保沒有任何殘留。
春寒料峭,雨絲冰涼,一點溫熱感從指尖傳開,被當成大型玩具的人的豎瞳開始緩慢轉動,掛在睫毛上的雨珠垂落。
視線往下,他隻看得到一個低垂的頭和正在自己手上努力擦拭的手。
那點溫熱的觸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放在手心的一個白胖的糕點。
麵前的人抬起頭,天生帶笑的眉眼舒展開,盛情推薦,說:“這個趁熱最好吃。”
他緩慢垂眼,看向手上還在不斷散發熱氣的糕點。
視線下落時,就這麼一瞬間,眼尾餘光裡的一點青色衣角消失了,一陣腳步聲跑遠。
抬頭看去時,剛還在身邊的人已經跑遠,站在走廊屋簷底下在拍身上的雨水,拍完後重新直起身,把溜出發帶的頭發彆向耳後,抬手揮揮,邊揮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