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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樂章的轉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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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是嗎?”

範寧聞言莫名地笑了笑。

他的身形被蒸汽升降梯的鐵門所吞沒。

原路返回,沒有受到阻攔或打量,仿佛一塊不存在的貼圖。

一直走出灰黑色的雙子大樓,跨出嚴密看守的大門,走到帕斯比耶大街人聲鼎沸的十字路口後,範寧才意識到後背早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同時,意識到剛才當局所給他施加的壓力是前所未有的、極少有人能夠親曆的。

「當夜即回。」

簡單給希蘭報了個平安,打消她的擔心。

隨後很快,在十字路口找到了自己停靠的轎車。

瓦爾特按照之前的信使內容,已經和司機在約定地點等候。

“範寧先生,您出來得遠比我想象中要早。”副駕的瓦爾特搖下車窗,對了一下他自己的懷表。

時間才過去一個半小時,其中還包括車程。

“特巡廳的效率永遠很快,不是馬上出來,就是幾個月數年出不來。”範寧拉開後座車門。

“情況不壞吧?那幫人今晚主要是在威逼,還是利誘?”瓦爾特在這裡乾了兩年音樂總監,顯然對當局的慣常“套路”也有了很直觀的認識了。

“哈,都有吧。”範寧心中閃過某些關鍵性的詞句,再次莫名地笑了一下。

舉動構成回答?.

藝術的評價權?.

難以評價這次與特巡廳的談話到底成功與否,但範寧認為,至少自我展現的這一方麵已達預期——自此,當局不再是一個“不具備溝通資格”的上層未知事物,他更具體地獲悉了對方在管製著什麼、覬覦著什麼.並且,在談話的過程中,自己傳遞出的風格與態度,保持了內在的全程如一。

誠然,這場談話是在巨大的威脅之下完成的,但如果這些人在今後的交鋒中試圖根本地改寫他的風格的話,必須將代價計算得更大一些。

而與這種針鋒相對的危險思考相對應的,是範寧還意識到有一股巨大的、混合著“緊迫”與“振奮”的洪流正在席卷而來,並將成為他接下來一段不長之時日的情緒主流。

他取得的地位從未像今天這般高、對社會各界的影響力從未像今天這般廣泛,他隻需同一部分的關鍵少數人物——此前就已建立良好關係的支持者們——交換一些想法、達成一些勢力間的利益共識後,便可登上高台振臂一呼,直接從頂層邏輯上,為藝術事業版圖注入新的理念和影響,眾人則紛紛為之站台。這一切就像下棋落子般直接而合理。

另一方麵則是藝術創作的更迫切要求,他必須要在深秋到來之前完成自己的《升c小調第五交響曲》,作為豐收藝術節上奠定勝局的一擊。

範寧常常會不自覺地以另一位“掌炬者”貝多芬作為自己藝術生涯的對照。

後者的第五是“命運”,意義無需多言。

隻是在範寧如今的浪漫主義晚期的年代,在音樂家們爭相以詩歌、文學、舞蹈、畫作為媒介,迫不及待地向他們的聽眾宣示自己的創作理念的年代毅然轉入“無標題”的純器樂創作,連範寧最得意的合唱手筆都被暫時塵封,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抉擇。

他接下來遇到的對手層次、麵對的樂迷期望,不再會是曾經創作《第一交響曲》時那樣簡單了。

但他仍然對自己選擇的轉型之路深信不疑。

生命與死亡的命題本來就是抽象的,如果說不運用聲樂因素,不給作品起個標題,就不會寫作了,何以稱之“新月”?

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就是純器樂,誰敢說其在生命與死亡的命題上,探討不夠深刻?

範寧希望接下來自己的幾部交響曲,無論是基調與立意,還是各個樂章間的聯係,都能更多地做到依靠音樂自身的邏輯發展,並且,即便如此,浪漫主義的悲歡與詩意分毫不減。

“第五,第五不管是貝多芬,還是我自己,如果按照九首交響曲的創作生涯來算的話,這位於正中間”

“而我,由於已經用了兩個樂章描繪死亡、哀歎與聲嘶力竭的掙紮,接下來諧謔曲、柔板、終章的功能均未實現,還餘三個樂章.那麼,這部作品很可能需要五個樂章才能完成,現在構思的第三樂章進展,也恰好位於正中間.”

“很有趣,作品序號也在正中,樂章序號也在正中。”

“一個很重要的轉折啊,就和十日前的回歸,昨夜的升格,今夜的授勳、約談與心情變化等一係列節點所構成的重要轉折一樣.”

“如果我的創作進度足夠理想,也許可以提前一個月或數個月,讓待在聖珀爾托的羅伊小姐看看我前幾個樂章的構思,看看她又會如何讚揚和評價,本身,我就需要提前數個月抵達聖城”

範寧情不自禁地用口哨吹出了一句輕快活潑、諧謔曲風格的樂思,構成類似“轉折信號”般的號角之聲。

在第一樂章中葬禮進行曲苦苦追尋而確立不得的d大調,成了這個樂章的主調性。

“轟——”

與之同時,發動機的點火噪音與上空飛艇的轟鳴交織在一起。

隨著車輛輪胎的碾動,混著香水、食物與煤煙味的空氣也從車窗縫隙灌了進來。

“聖塔蘭堡的夜景從來不會令人失望。”範寧看著窗外夜幕低垂。

巨大的鋼鐵建築與臨街店鋪的銅質招牌遠近交錯,在移動中形成了某種擁有穩定邏輯的藝術結構。冷白色的電燈與亮黃色的煤氣燈以不同的速度,成群成群掠過霧霾,像遊蕩的星與追逐的火。

“範寧大師對帝都也很熟悉麼?”瓦爾特問道。

“何止熟悉。”範寧笑著搖頭,隨即回憶起來,“嗬嗬,你可能不知道,在過去我有一大段時間頻繁往返這兩座城市而且,在聖塔蘭堡走街串巷,拜訪結識了相當多相當多的朋友,交換了種種彌足珍貴的觀點他們部分是上流政要、學院大咖,部分當時已在藝術界嶄露頭角,但更多的,當時則還在城市一隅默默無聞.”

“這一次,應該輪到他們陸續來見我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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