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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樂章 喚醒之詩(25):反複橫跳(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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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腿!”

範寧一手抓著吉他,一手抓著露娜,剛一跳下車,就覺腳底一個打滑,並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

有個雇工正哆嗦著往馬車底下鑽,自己的鞋子結結實實地踩在了他膝蓋上。

“砰!砰!砰!”這種商隊與黑幫的槍戰根本沒什麼章法,護衛們自行就地借著掩體暫避鋒芒,然後又拔槍對射,四周都是子彈激起的揚塵,更遠處馬塞內古的聲音仍在喊著“商隊家族的人趴在車上......趴在車上不要下來!”

鼻尖縈繞著灰土與火藥味,在一片玻璃碎裂的劈哩嘩啦聲中,拎著小女孩手臂的範寧,與路邊兩個留著小胡子的黑幫混混大眼瞪小眼。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己方兩人。

“舍勒先生小心!”露娜嚇得用手捂臉,另一隻手在急忙使勁,想把範寧拽倒或推倒。

槍戰局勢本就亂作一團,小胡子混混見有人下車,二話不說就“砰砰砰”開了數槍。

但隨即微微側過槍身,望著那冒著青煙的槍口愣神。

他確定自己明明瞄得很準,距離也不遠,為什麼對方兩人身上像無事發生一樣?

實際上那幾顆子彈在接近範寧四五米遠後,就受到了一股無形之力的反向猛推,速度大緩,以平拋運動的軌跡墜到了路麵砂石裡。

愣神之際,小胡子混混眼底餘光看到了地麵上的一團棕黑色的冒煙筒狀物。

“操!你他媽手榴彈往哪丟的!?”這人大驚失色,趕緊跌倒在地。

“往前啊,你瞎了?”旁邊的青年在裝彈匣,聽到他的話後順著目光低了下頭。

下一刻,他嚇得麵如土色,一聲驚恐嚎叫,整個人連槍帶把地脫手,但來不及作出更多反應——

“轟!”氣流爆開,火光和濃煙升騰而起。

這種對標近代19世紀前的手榴彈威力不及現代,又是南大陸黑幫們的軍火走私貨,質量良莠不齊,但這兩人挨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黑煙散去後,扔槍的混混臉上已經看不出五官造型,直接被密密麻麻的彈片割得血肉模湖,脖子和胸口處還有兩個個大窟窿,當場倒地橫死。

而之前勉強臥倒的那人,此刻正拖著焦黑的斷腿和鮮血淋漓的下體,撕心裂肺地嚎叫著往遠處爬。

範寧抱著吉他緩緩地從這兩人身旁路過,並未理會那個暫時還沒死透的人。

在此期間,槍聲仍響徹耳畔,之前所在車廂的兩匹馬也中了流彈哀嚎著倒地。

“坐這休息休息。”一直走了二十米開外遠,範寧指了指砂石路外草叢中的一個樹墩。

“啊!這裡?”

露娜心臟在砰砰狂跳,剛剛那麼招搖的行步,直覺告訴她至少又有人瞄準這邊射擊了好幾次,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中彈。

她以為兩人是僥幸躲過了一劫,此刻覺得這個距離還是太短了,想拉著舍勒先生再避遠點,但對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她又有些擔心自己家人的情況,此刻隻好握緊拳頭往前方觀望。

“不用擔心,打得差不多了。”範寧抱琴低頭,若無其事地撥著一串串華彩,就像平日裡坐在鋼琴前隨意按鍵一樣。

他大概知道馬塞內古為什麼這次一句廢話都不說,直接一槍崩掉對方談判要價的人了。

此次黑幫劫匪的實力並不強,槍械和人手沒上次多,沒有攜帶軍用弩箭,可能類似“江湖名聲”一類的號子也不夠響。

這個“指路人”馬塞內古,雖然之前範寧覺得他是個逗比,但範寧現在發現,他絕對不是個動不動就讓雇主出血的和事老。

他是在確保受庇護人的總體安全下,對比實力,看人下碟的。

怎麼說也是個中位階有知者,在南大陸的這種混法,比起提歐來恩已經很不“優雅”了,但是此人搞錢、置地、買爵的速度絕對不慢,在上流階層中的社會地位絕對不低。

範寧的判斷沒錯,實際上,這場槍戰看似鬨騰,但過了兩三分鐘就沒聲響了。

馬賽內古研習的“儘”賦予了他靈活的身法和避彈敏感性,他的槍法異常之準,一交火就乾掉了對麵兩人,之後又連續投出了似乎有跟蹤回旋特性的非凡飛鏢,切開了兩人的喉嚨,護衛也打斷了一個人的腿。

本來範寧就解決了兩個人,這下遠程的威脅全被消滅,而隨後趁隙摸上來的一群持盾牌和砍刀的混混,直接被馬塞內古持著長劍,幾個照麵就刺死了三個。

留下十來具人的屍體和差不多數量的馬屍後,黑幫那邊的人開始灰溜溜撤退,有些躬在灌木叢中逃走,還有些趁亂跑遠,騎上了自己的馬匹。

於是範寧伸手按止琴弦,澹定地示意露娜可以回去了。

護衛們在清點人員傷亡情況,長子特洛瓦也跳下了馬車開始協調。

死了兩個雇工,是被另一黑幫混混扔的手榴彈炸死的,還有兩個倒黴的護衛和車夫中了流彈,兩個護衛被砍傷了背,剩下的就是一些慌亂躲避中磕碰擦傷的人。

“以前不是這樣的,上世紀末的‘指路人’都沒這麼難混。”

進入有序處理階段後,馬塞內古走到了範寧旁邊開口。

他的眼神富有深意,剛剛相隔一定距離,自己的注意力也主要在槍戰上,可他多少觀注意到了舍勒那邊的情況。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兩人那麼大大咧咧的穿行未中一彈,也不清楚怎麼那顆手榴彈就莫名其妙把混混自己炸死了,但他早就知道了這位遊吟詩人同樣是有知者,剛才兩人對話中冒出的神秘側詞語,其實也是默認了這一點。

這些懂藝術的低位階有知者,可能擁有一些類似精神特性的初識之光,讓靈感羸弱的無知者神智恍忽的那種。

“以前怎樣?”範寧看著眼前幾人給傷員包紮,未有轉身。

“那時遇見黑幫劫掠,我可管不了這麼多彎彎繞繞,先上去對砍一陣再說,一般的黑幫上來一堆,也隻有被我帶著護衛們一個個刺死的命......實在遇到極端強橫的團夥,或偶然遇到了個低位階,再停下來談判不遲。儘量不見血的道理大家都懂,商隊和黑幫都是求財不求命,但誰的鈔票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馬塞內古擦著自己染血的長劍。

“你現在不也是一樣嗎?”範寧瞥了他一眼,“或者理論上來說,應該比以前更強。”

“都說刀劍不長眼,子彈才是真不長眼。”馬賽內古拍著身上的灰,“所以我常說這個工業時代對我們騎士真他媽不友好,您看看現在的黑幫劫道都是些什麼風氣?……”他拿著左輪痛心疾首地指著地上的屍體,“……上來就先一排黑洞洞槍口直接對人。雖說大家都配著槍械,打起來誰也不怕誰,但若雇主老是出現死傷,我還怎麼接得到委托?”

“而且老實說,你我身體照樣脆如紙湖,麵對太強的火力威脅時,誰心底都會發怵,而且,誰知道對麵隊伍裡是不是混了個有知者?現在就連神秘側之間的戰鬥,變數都越來越大了。”

說到這他無奈聳了聳肩:“這行真不好乾,我後悔以前自己沒好好學琴,不然有可能現在已經能娶個侯爵的女兒了。”

“……”

範寧本來覺得他的抱怨有一些道理,正準備深以為然地點頭,結果差點被他這句話給閃了脖子。

馬賽內古大步走到一具喉嚨被割開的屍體旁,在口袋裡一番摸索,同時不忘招了招手,示意身旁幾個克雷蒂安的家族護衛也分散幫忙。

“首戰落敗,是個窮鬼。”小半分鐘後他無奈攤開手,上麵隻呈著幾枚麵值1鎊的金幣,“舍勒先生,從以往經驗來看,我打賭今天會回不了本。”

“祝好運。”範寧氣定神閒地看著他們搜刮戰利品。

比起自己在提歐來恩用藝術撈錢,這些數額簡直就是小水花。

但或許感受上有類似之處吧,比如特納藝術廳剛開業那會每晚關賬時,自己和同伴們一臉期待地統計票房收入的場景。

商隊一共死了8匹馬,從備用馬匹中補齊後,又將黑幫落下的6匹馬牽進了隊伍。

然後,他們從1具屍體中一共搜刮出了140鎊的金幣,和估價在300鎊左右的戒指、耳環、鼻環、鐲子等首飾,馬賽內古認為這屬於運氣適中的檔次,因為首飾不如現金,賣出去時總有折價,終究是沒把上一次的損失賺回來。

但接下來,這位騎士在發揮專長能力、馴服一匹不太配合歸隊的烈馬時,意外在馬鞍袋裡麵發現了一大堆金幣!

總麵額00鎊!

“這下我真相信遊吟詩人有多容易給旅途帶來好運了。”馬賽內古再次對舍勒刮目相看,他頗為康慨公道地分給了特洛瓦300鎊,用於傷亡人員的醫療、撫恤和商隊設施的修繕,以及彌補之前的部分損失,隨即,又分裝了100鎊,將小袋子向範寧遞了過去。

“我又不是商隊護衛。”範寧詫異地看他一眼。

840鎊總價的戰利品,直接快分出去了一半……這家夥雖然滿腦子想著搞錢買爵,以實現他的“騎士終極目標”,而且一言不合就開槍崩人,但怎麼總給人一種十分講“武德”的感覺?

“如果那兩人沒失手把自己炸死,己方的傷亡損失可能升高不少。”馬賽內古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種“我早已看穿一切”的意味。

範寧接了過來,又掏出了兜裡那00鎊金幣的袋子,直接朝旁邊露娜拋了過去。

“舍勒先生,您這是?”她手忙腳亂接過。

“太沉了,懶得拿,幫我收著。”

露娜打開粗略看了一眼,金燦燦的光芒晃得像做夢。

雖然是代為保管的意思,但總覺得哪裡不對,是自己提出禮邀的,怎麼自己的小金庫直接成了以前三倍?

旁邊的人儘皆驚奇又歎服地看著這一幕。

這位舍勒先生,還真是,境界飄逸出塵啊……

雇工和車夫們簡單修好了車隊的一些破損,然後就地挖了兩個坑掩埋死者,天氣炎熱,頗費力氣,至於那些上來尋死的黑幫混混,屍體拖到一邊草叢後就沒人會去管了,南國的雨林和島嶼中,每日腐爛的葉片、漿果和動物遺骸何止千千萬萬。

菲利用琉特琴掃出樸素莊重的分解和弦,然後隊伍裡的十幾個人,以良莠不齊的歌喉哼鳴出了一段不長的旋律,其速度不快,以四度上行作為每個樂節發展的動機,具備沉重均勻的節奏,和較為莊嚴樸素的音程結構。

範寧對民間音樂素材頗有興趣,轉瞬間便把握住了這個旋律的音樂形象。

應該是南大陸一段常見的哀樂。

在這段與黑幫進行槍戰的插曲結束後,商隊再度啟程上路。

依舊是熱烈的日光與充滿異國風情的景致,隻不過剛剛那段砂石小路旁留下了14具人的屍體。

往後的兩天時間內,陸續又遭遇了幾波黑幫人馬,範寧逐漸發現,且不論馬賽內古之前那“慧眼識才”的操作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弱智,至少他這“指路人”當起來,風格真是自成一派。

當判斷對麵槍械人手過多,雇主安全風險不可控的,就充當和事老,全權負責談“過路費”的事情,先互報家門,再磋商比例,最後驗貨定價,各環節都是微妙的博弈。

而遇到對麵弱一點,風險相對可控的,直接就是照臉一槍,隨即上演黑吃黑的戲碼。

可謂在劫掠與被劫掠的角色間反複橫跳。

範寧不知道他接受克雷蒂安家族的這番委托收了多少錢,但幾波遭遇的正負收益統計疊合起來,馬賽內古至少額外賺了六七百鎊。

而商隊也因此回了血,刨去醫療和撫恤費用,雖然還有一些虧損,但真的不算多了,這種長途行商,任何雇主都是有花點錢買平安的覺悟的。

但到了啟程的第三天第四天,就再沒有遇到黑幫團夥了。

城邦之外人煙稀少,之前的巴克裡索港本就已經是彌辛城邦的外沿小聚落,這些過於深入的海岸線和雨林,對於追求輕便機動性的劫掠隊伍而言,既不適合長時間留滯,找到目標對象的概率也不高,他們隻會儘可能在城邦周邊掃蕩。

“轟隆!

!”

“嘩啦啦啦啦啦——”

馬車停留在雨林之中,天色暗沉,雷聲鳴響,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水霧。

盛夏天氣變幻無常,第四天的下午,一連下了好幾輪暴雨,車夫顯然在應對這樣的情況上很有經驗,儘管天色說變就變,但他們總能在傾盆大雨徹底來臨前,做好一些對乾料貨物和隨行貴客們的防潮措施。

滂沱大雨打得車頂的皮革遮擋物劈哩嘩啦作響,範寧透過馬車車門的一絲縫隙,可看到濕漉漉的草株花朵和在風雨襲擊下飄搖的林木,往後水霧越起越大,一片白蒙蒙。

今天他的實力已經基本恢複。

這輪暴風雨持續了半個小時後陡然消散,車夫們跳下去,開始撤掉皮革幕布。

範寧剛剛把手放在簾子拉栓上準備透透氣,就聽到了底下有人在喊:

“我們怎麼從雨林裡出來了?”

他聞言迅速揭開門簾,然後童孔微微收縮。

夕陽照射在海麵,眼前是一片三麵環海的白色沙灘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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