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蘭烏溜溜的眼珠不停轉動,在報紙那一塊專欄區域反複掃來掃去。
“卡洛恩,你之前說,音樂學係的同學們應該都陸續幫你去投票了對吧?”
“可是我感覺這完全不夠,這頭幾天競爭就這麼激烈,要不要再發動他們在親友間幫你拉拉票呢?”
“不行,不行, 從明天上課開始,我要在同學們間宣傳一下我們的弦樂四重奏,我知道有好幾位同學的家人是消費水平較高的樂迷,他們的投票權重可能有兩三票呢。”
看著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分析著形式,範寧不禁莞爾,坐起來說道:“希蘭,時間跨度足足有兩個月呢, 不用急。”
不過作為一位理工男,他也開始做起了數據估算:“嗯烏夫蘭塞爾現在的人口超過100萬, 城市音樂廳夠到消費門檻的樂迷算1萬人,計票權重1-10不等,自然是低權重多,高權重少,平均下來權重可能也就25票,那麼就是25000票,每人可以選擇3首心儀的作品,那麼,整個票池就約有75000張”
“均攤到兩個月,日均產出應該約為1250張,可是這都過了幾天了,排行榜所有人的票數加起來還沒破千”
範寧眼神閃動:“這說明由於時間跨度太長,決定又隻能做一次,大多數人還是會多關注一段時間”
一般的樂迷可能會參考媒體報道,讀讀樂評, 問問沙龍上的朋友,或聽聽最後的實際演出。
發燒友則可能去分析譜麵,推演音響效果, 甚至謄抄回去研究,自己組團排一排,看看演奏感覺如何。
聽完範寧的分析,希蘭也表示了認可:“看來當下階段的數據的確不具有參考性”
“不過呢,我還是想要你早點去上麵。”她展顏一笑,“明天我還是要去在老師同學們麵前宣傳它。”
“咚咚咚”,房門敲響。
一位年紀不大的女性文職人員進門:“範寧先生,這是南碼頭區警安分局報送過來的勞工死亡案最新處理情況。”
她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氣質仍顯書卷氣的範寧,走過去雙手遞送文件,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之前聽說新來的那位有知者會員年紀很小,但沒想到範寧先生這麼這麼年輕”
“謝謝,有勞。”範寧雙手接過。
“不客氣。”她側過頭去,轉身後又多看了坐在辦公主位上的希蘭一眼,然後離場帶上房門。
“和自己預料的結果差不多。”範寧快速地讀到前麵一小部分時,就已經大致明白基調了。
特巡廳介入後的調查結論,把工廠主斯坦利和尤莉烏絲接觸禁忌的可能性給初步排除了。
警方昨天已將他們釋放, 並“勒令”其停產整改生產管理亂象, 並要求其積極配合進行勞工死亡賠償磋商。
該句後麵附上了目前統計出的最新死亡人數:40人。
範寧讀到這裡停住, 眉頭皺得很緊。
他清楚, 隨著鐘表車間停產,這幾日死亡人數的增長會慢慢穩定下來,現在40個人的死亡規模,再往後幾天,可能最多也就增長5-10人了,他們都是隨著車間第一條試生產線投產後,調過來的最早一批工人,接觸時間最長,已經快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但如果把時間線推移到半年左右甚至更長的時間
暴露在放射性物質之下,甚至還有著極端的攝食接觸,後麵這大幾百號人,恐怕,半年生存率不會超過一半
範寧繼續往下讀。
勞工死亡案牽涉出的神秘事件,繼續按照慣例劃分,由指引學派全權跟蹤調查,特巡廳已建檔立卡,會在必要或順手的情況下提供幫助。
若取得實質性進展或破獲案件,特巡廳將按照有關規定給予獎勵。
這個獎勵,最常見的形式其實就是錢。
特巡廳認為,這是代表當局對作出貢獻的官方有知者機構授予榮譽,以及提供“維持運轉的必要支持”。
範寧了解過這錢真的不多,相比於一個有知者機構龐大的開支,這就好比是在贈送“1000元蘭博基尼無門檻代金券”。
所以他覺得,這主要還是特巡廳在宣示自己“控製和主導”的地位。
不過另一種獎勵還蠻有價值:增加編製數,就是爭取難度更大。
官方有知者的數量一直都被嚴格管控,比如指引學派的這處分會,現在隻有一個空缺了。
“其實這也隻是特巡廳站在自己的利益立場上,正常處理的結果。”
範寧其實很清楚,尤莉烏絲的背景,比起盧那種大財閥家族還差了不少,特巡廳更像是“按流程辦事”,並沒有用力過猛,隻是在帝國的這個時代,勞工地位如此弱勢而已。
指引學派能做的隻有追查“體驗官”埃羅夫,以及幫助受害的勞工家庭最大化維護權益。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後麵半年時間,會有更多的人落得慢性死亡的結局。
休息了一會,又閒聊了一會,範寧準備繼續學習圖倫加利亞語。
和希蘭兩人麵對麵坐好後,他重溫了一遍今天學習的,關於九個可變形輔音字母在變形後對於單詞發音的影響。
範寧試著朗讀希蘭寫出的案例句子,他已經初步習慣了這種重音靠後,呢喃與果決交替的語調,但大量密集的邊音和賽擦音總是因為不標準而被希蘭糾正。
“不得不說,每次接觸新的語言,真的會或多或少重塑思維方式,就是,真的很費腦筋。”學習間隙範寧感歎道。
他前世學習的第二語言自然是英語,不過作為發燒友,自己還自學了一些基礎的意大利語和德語,以更好地理解聲樂作品——當然水平處於徹底的玩票性質。
“其實圖倫加利亞語算比較友好的了。”希蘭溫柔地笑著回應,“它多少能在古霍夫曼語身上看到一些殘留的影子,隻是屈折性更強,語意表達更精確。相比之下,我們現在說的霍夫曼語由於帶上了很多多式綜合語因素,其實挺容易產生歧義的。”
“可是我沒想到圖倫加利亞語竟然如此缺乏形容詞。”範寧說道,“很多時候針對抽象的表達需求,它的字麵語意精確了,可是比喻義卻曖昧了嗯,不過也挺有美感的,比如這句:‘我讀著詩,如同清晨我穿過原野’。”
希蘭伸出如蔥白的手指:“我更喜歡這一句——”
小姑娘看了對麵的範寧一眼,然後輕輕念道:
“在最遠最遠的玫瑰園裡,有我們整夜整夜的步履。”
“嗯,還行。”範寧深以為然地認真點頭。
“對了希蘭,我想跟你請教一下,你對於第3史圖倫加利亞王朝的曆史,有沒有什麼更多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