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沒來得及解開簾子,隻得朝一側閃避。
跌跌撞撞的動作,和它的速度完全不成正比,隻看到這畸變中的怪物在自己視野裡越來越大!
下一刻,身體已失去重心的範寧,被瓊拽住了一隻胳膊。
紫色的光芒亮起,車廂壁再次出現了水波紋路,兩人穿牆墜出馬車外,重重地砸到了地麵上。
幾乎在落地的一瞬間,範寧的靈覺就往巷子十米深處探去,那兒有一家烤餅店,店主聽到槍聲時已忙不迭地關好卷閘門,室內的大鍋爐仍燒得通紅,店主坐在燃燒的鐵皮桶前取暖,對著今天的營業賬單出神。
在數次槍擊聲後,他好像又聽到了一聲奇怪的嚎叫,不過這在他看來都不算罕見,街頭混混、醉鬼、流浪漢和失業工人的戾氣總是需要一個出口,生活變故也時常不期而至,很難說自己未來不會成為下一個他們。
範寧的靈感探知到這裡的高溫,又再次迅速劃定車廂內特定區域,模擬出和前者相互連接的感覺,輕輕拉扯。
連續兩次溫度交換,讓鍋爐和鐵皮桶儘皆熄滅,店主茫然地瞪著眼前飄散的青煙。
如此大的範圍和溫差,一下子抽走了範寧六七成的靈感,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那些易燃的絨毯與織物就讓整個車廂化作一片火海。
“哇!!”這下是重重尖銳的嚎叫聲疊加,帶著淒厲和狂躁,讓人頭皮發麻。
砰得一聲,一個大坑凸現在車廂壁上,木屑和火星飛濺。
這堆畸變體顯然不知道,以它的力氣從正門一下就可以衝開簾子,而是硬生生地衝撞著範寧和瓊兩人穿牆消失的地方。
“你的‘初識之光’是什麼?剛剛的穿牆?”範寧一骨碌爬起來開口問道。
他手上不敢怠慢,邊問邊摁開左輪的固定栓,熟練地甩出彈匣,將肋旁牛皮袋中的子彈一顆顆壓入槍膛。
“初識之光?”瓊的漆黑眼眸茫然地看著範寧。
範寧的聲音急促又無奈“你晉升有知者後獲得的能力是什麼。”
“傷口,我可以控製傷口,各種意義上的傷口,愈合、撕裂或轉移,但必須是已有的。”瓊恍然大悟,飛速應答,“穿牆是我昨晚做夢帶出來的狀態。”
“砰!!!”又是一聲巨響。
這馬車本來就是木頭材質為主,配上少量的鋼鐵,雖然做工精細,材質上等,但主要目的是奢華享受,這才挨了兩下就快不行了。
縫隙中已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團蠕動的身影。
這東西果然不是一會就能燒死的。
瓊心驚膽顫地望向馬車的熊熊大火“卡洛恩,這車廂破口有點大,我勉強可以複原一次,或許能多扛一下,我們快跑吧?”
“不行,它速度太快了,我們提前十秒也跑不了多遠,估計幾個呼吸就會追上來。”
自己為了希蘭的安全起見,讓那輛馬車在大街邊等待,並囑咐她不要下車,等自己回去。
離這條小巷現在的位置,至少五百米開外。
況且就算再近,自己也不敢把它往希蘭的地方引。
“你站遠一點,等它出來,在我子彈命中的位置撕裂它的傷口,把全部靈感耗儘,然後,你就跑,不用管後續。”
“砰!砰!砰!”範寧話還沒落地,連續三下撞擊聲響起,這車廂徹底散架了。
看到衝出來的畸變體模樣,瓊的臉色煞白,不住乾嘔。
我去,這進展是不是太快了範寧心中一陣惡寒,眼前“翻譯家”的上半身已經完全撐開,兩條正常的人腿和腰部頂著一堆坑坑窪窪的紅黑色肉團,密密麻麻的頭顱和口器堆疊嵌套,綠色的黏液從其間滴落,落地不停發出嘶嘶響聲。
一股焦糊的惡臭味直衝腦門。
這個畸變體畢竟仍是血肉之軀,被火燒了一會後,狀態似乎已不怎麼好,跌出來後身形踉蹌了幾下,動作也慢了幾分。
範寧毫不猶豫地連續射擊,打得幾顆頭顱血肉飛濺。
畸變體受到刺激,口器中發出層層疊疊的咆哮聲,皮鞋點地,朝範寧衝了過去,轉眼間就拉近了四五米的距離。
還沒來得及換彈的範寧臉色大變,使出吃奶的勁扭頭就跑。
瓊站在另一邊更遠處虛抬手臂,畸變體周圍的幾處空氣扭動了一下,隨著它自己的移動劃出紫色的弧線。
然後瓊隔空揮手,五指齊張,往畸變體跑動的反方向做了一個拉扯的動作。
扭曲肉團上的幾處槍傷瞬間撕裂,整個身體像漏水的破袋子一樣,奇形怪狀的器官和麻花狀的肉芽拋灑一地。
畸變體身形一滯,穿著筆挺西褲和名牌皮鞋,係著錚亮皮帶的下半身跪倒在地。
慣性之下,上麵那一堆重量不成比例的肉團向前栽倒,重重地砸在地麵,黏液爆漿,四分五裂。
那些散落一地肉塊似乎仍然具有生命力,碎開的小頭顱裡麵又“掏出”來了更小的頭顱和肉芽,無限分裂增長。
黏液混合著血液,在昏暗的煤氣燈下,上麵浮著一張張咖啡拉花似的扭曲人臉,隨著地勢從高到地流入溝渠。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了這緩和之機,範寧再次裝填完彈匣,把地上仍在蠕動生長的肉塊打得稀巴爛。
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瓊邁著小碎步一路跑到範寧跟前。
“你沒受傷吧?要不要我拉你起來呀?”瓊向範寧伸出嫩生生的小手。
“不用,你讓我緩一會。”
“現在怎麼辦呀?”
“從普通人的反應出發,隻能先報警了。”範寧眼神閃爍。
又是警方問訊,然後自己和特巡廳的調查員鬥智鬥勇?
合著自己是繞不開這劇情了是吧?
“今天聚會缺席的人是誰?”範寧問道。
“你說‘灰鷹’?”瓊說道,“他上次聚會接受了來自‘體驗官’的委托,相當於是西爾維婭的二級受托人。”
“他的目標是希蘭。”
“啊?那他現在?”
“被我乾掉了。”
瓊吃驚地捂住了嘴。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範寧會出現在今天的聚會上了。
“你是哪個組織?”範寧繼續問道。
“啊?”瓊疑惑地歪著頭,“我沒有啊?”
“你沒有?”
“我沒有啊怎麼呢?”瓊繼續疑惑地重複道。
“你不知道擅自觸碰禁忌領域的人,會被特巡廳處理的?”
“知道,可是我沒有做什麼邪惡的事情呀?”
“你膽子是真的大。”
“哪有,我很膽小的”
範寧無奈搖頭,在附近的垃圾堆裡找了根熏得漆黑的木棍,看向這攤生長在跪姿西褲雙腿上的爛肉堆。
自己原先想的是擊殺此人後揭開他的麵罩,可這種始料未及的情況還有什麼麵罩?哪裡是頭哪裡是脖子哪裡是肩膀都分不清楚了。
他用木棍撥開腰部以下部分覆著的肉芽,然後戴上自己的白手套,蹲下去摸索褲袋。
一邊是紙鈔,加起來的麵額約接近一百磅,邊緣已被高溫熏黑。
另一邊則是一個皮質的黑色小冊子,挺厚,大小和前世手機相仿,手感有點像蠟。
不知是材質原因,還是位置正好避開了長時間高溫,幾乎沒有什麼毀損。
“這就是‘翻譯家’在聚會上提過的,正在翻譯的那個文獻?”
隨便翻了開頭幾頁,滿紙都是範寧暫時看不懂的語言,但這對接下來自己的調查非常重要。
裡麵還有夾帶的東西,範寧將其取出。
十來張精致硬質名片,燙金圖案中的古霍夫曼語赫然寫著
洛林·布朗尼,博洛尼亞學派駐聖萊尼亞大學分會。
“音樂學院的作曲係教授洛林·布朗尼??”
正是那位在初試即興演奏測試上給範寧壓分的教授,塞西爾組長的專業老師。
看到這張名片,範寧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詫,到恍然大悟,最後再是憂心忡忡地擰緊了眉頭。
這下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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