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馬上就又要開始了,二人一進考場就各自分開,分彆來到屬於自己的座位上坐定。本場考試和上一場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區彆,亨亞日又是早早作完,提交後就出了考場。先是去大禮堂拿了還未看完的新聞紙,之後就徑直出了市政府大院門,本來有人在大院外想要上前問話的,隻亨亞日都不理人,埋頭隻管前走。在原本那位置找到了謝明宇和明順後,亨亞日發現竟然還有些人不死心的樣子,準備繼續跟過來。隻是見三人彙合後,卻並沒有急著離開,料定這其中必有詭異之處,就都沒敢靠過來問個究竟。
亨亞日來到二人身邊後,把顧子敦邀請他們幾人一起過去用餐休息的事和他們一說,他們也都表示同意,如此安排倒是甚好,省了些麻煩,也幸好隻得這一天。原本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沒想那麼多,畢竟他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隻想隨便找個地方能就餐就成,隻等想到的時候,隻現在看這麼一大群人,就預料想要在這附近找個吃飯休息的地方,想必就難了。好在顧子敦那邊早早就考慮到了,對這種情況該是很熟悉,話說的也很婉轉,讓人舒服,即使給你幫了忙,也說得輕描淡寫的。亨亞日也是後來才預料到,這送考的人集中到這一塊以後,對周圍食、住兩樣一定會造成很大的壓力,就連自己這遠道而來之人送考的同伴就有二人之多,其餘本鄉本土的親人、同學、朋友的等等的,隻會來得比他更多,這樣一來,原本不是問題的東西現在倒成了問題,隻想必周邊的生意人們會很高興看到這一點。
亨亞日三人在樹蔭下閒坐。約了人就這點麻煩,你要是守信的話,就最好得自己在約定的地方親等,哪怕周圍有再舒適的環境都不適合去,不好離開的,萬一等待的人過來卻沒能見到人,難免一場焦急。另外主要是越到午時,樹蔭就愈小,而周圍的熱度是越發上升,好在謝明宇和明順都是習慣於等人的,僅僅是受點熱也算不得什麼,亨亞日是隻要有事情來打發時間,也是渾不在意的。除了開始的時候,明順問過亨亞日統考的情況,之後幾人就沒有再說話了,主要也是無話可說。年齡、身份、地位等等的也找不到共同的話題,而且車夫是作為主人身邊除家人以外最主要的隨從,嘴牢是其最基本的職業素質,東家長西家短的,也乾不長。況且一個車夫無論和主人家關係再是親近,也是不好對主人的朋友問三問四的,那需也不是他該關心的事,一些事禮節上到了就可以了的。楊家子弟楊市暉早先並沒有資格參加這種統考,所以這回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這麼回事,隻看亨亞日的表現也算是顛覆了他一直以來對考試的印象。還能有這樣的?大部分人才剛開始沒多久,就有人提交離場,這要不是全然不會外,就是嫻熟無比、遊刃有餘了。看自家主人對這師徒的態度,應該不是那孟浪之人,想必是有真材實料的超凡之人了。
亨亞日自是不曉車夫明順的一番心思,隻安靜的在樹蔭下看起新聞紙來,正如同家鄉所見的新聞紙一樣,餘斛本地的新聞紙除了刊載國內比較重大的新聞外,多集中在餘斛本地發生的事情,甚至米價、菜價這樣的民生問題也不少,而凶殺、花邊之類的更是大行其道。亨亞日對多數事件本身興趣不大,隻是自從路上葛自澹讓他張羅一路上三人的衣食住行後,對民生興趣猶大。也隻有知道物價,知道普通人的收入,量入為出,才能明白何為生計艱難,不然總是很空洞,落不到實處。也是從這些基本的民生問題出發,亨亞日才漸次明白生活中許多自己以為的尋常事,其實都是很大的事,隻是自己習以為常的,或者說與自己學習、生活看起來並沒有多大的關聯,所以就認為那些當屬理所當然之事,大多也都不甚在意,這其中卻是存在這太大的誤會。就像一個健康的人,認為健康就是理所當然之事,一般就不會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吃喝玩鬨無度,肆意的透支自己的健康,等到自己生病的那一天才明白,哦,原來隻有健康時才能那般,如今卻隻能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的,健康竟是如此重要,似是才剛明白過來一般。這有意無意間被忽略的事,認為是理所當然之事,自己是不是也有不到的時候,亨亞日看著看著,忽然有些出神。
是了,就像父母的養育之恩一般,世上的父母多都無私的照顧自己的孩童,甚至就連這世上的禽鳥、野獸之類也不例外。孩童們生就享受父母的照顧之時,人們會不會也把這種照顧當做了一種理所當然?或許這麼想會拋棄了些倫理,隻那些沒了父母的孩童該如何生存呢?除了無知無識之時,受到照顧或可以認為是的。隻一旦自己可以或者說有能力來回報父母、減輕父母負擔之時,卻因為父母的身體康健,生活的負擔雖重,但還在可承受的時候,從而使得自己沒有意識到已經到了自己該去承擔的時候了。自己是不是也會有類似可能會忽略的事呢?
整理回思緒,亨亞日繼續讀新聞紙,隻是心裡還是嘀咕著:或許出門時帶本史書來就好了,那早晚都是要讀完的,抽出時間來讀,以後就會有更多的時間去做其它的事。整份新聞紙都讀完時,看了看表,已經十一點一刻了,第二場考試馬上就要結束了的。果然,零零星星的開始有同學走出了市政府大樓,在出了大院之後,再和送自己統考之人團聚,然後要麼高高興興,要麼垂頭喪氣的就都很快又離開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大樓裡飛聲音忽然大了起來,亨亞日頓時明了,該是考試結束收卷之時。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人浪就從市政府大樓洶湧而出,然後浪頭又從院內衝到院外的人牆之中,之後再裹挾著更多的水流淌向四方,而這浪頭也把小胖子顧子敦衝到了亨亞日身邊來。
顧子敦有些氣喘籲籲的走來,身後不遠處是他的馬車,隻被人流衝擊,穿行不暢,落在了顧子敦的身後。亨亞日讓顧子敦稍稍歇息一下,顧子敦卻也顧不得這些,他知道謝明宇和亨亞日親厚,非是主仆,自不好以仆待之,給他行了一禮,問了聲好,卻沒有理會車夫明順。謝明宇點頭回禮,這禮行的讓他也有些意外,也不好生受,示意亨亞日給攔著點,亨亞日隻在一邊笑,同樣也給謝明宇行了個禮。
謝明宇一見,反倒笑了,這小子這時倒是顯得有些調皮了,不過這正符合他這個年齡該做的事。顧子敦有些意外,不過也跟著笑了起來,手指還指著亨亞日。
顧子敦邀亨亞日上了自己的馬車,他們前行帶路,謝明宇的馬車跟在後麵隨行。馬車上,亨亞日和顧子敦兩人說著閒話。亨亞日問道:“你是自己一個人過來考試的,家裡沒人來麼?”
顧子敦說道:“他們原本是要來的。隻是我這總到不了前三,讓他們去的話,有點丟麵子,所以也就不想讓他們來,再說他們一來四處嚷嚷的就都知道了,我考試都不得安寧。晚宴的時候,他們是會在的,自然會有人告訴他們我考的怎樣,要不是有你在,我晚宴都不想去。”
“我明天就要離了餘斛的,你有什麼想要的小玩意沒有?我遇到的話,回來的時候就帶給你。”
顧子敦說道:“我就喜歡吃的和玩的東西。但這天太熱了,什麼吃的東西都存不住,要不了兩天就有味了。玩的東西要玩不出新意,也沒什麼意思。你就不要費什麼心思了,帶點家鄉的小東西就好。”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一間富麗堂皇的飯店門前,車夫李叔伺候著顧子敦下車,待要攙扶亨亞日時,亨亞日擺擺手,踩著車塔就蹦了下來。車夫李叔帶著後車停車去了,顧子敦帶著亨亞日和謝明宇就往酒店裡去。
因正是午時,太陽雖然很大,天氣很炎熱,但酒店裡生意很好,迎來送往的客人川流不息。前台接待中的一人見一個大人帶著兩個小孩模樣的進了大堂,迎上前去問謝明宇道:“先生,可有預約?”
謝明宇沒有說話,隻拿眼睛看向顧子敦。顧子敦卻有些懊惱,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卻是車夫李叔他們趕過來了,李叔說道:“牡丹堂。”
可能李叔是這裡的常客,前台人多半都認識,趕忙陪著小心,在前引路,帶著幾人往另一處的樓梯行去,直到樓梯口,又有另外的接待引著五人往樓上去了。
亨亞日還未曾見識過這般的場景設置,其給不同的人留下不同的道路,去往不同的地方,這樣設計倒是新穎。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就是給喜歡僻靜又有些能量的主一個免受打擾的私密空間,又可以避免被尋常人盯上,隻這樣的房間想要獲取恐怕沒那麼簡單,隻有錢未必能成。被人引著到了二樓最東端的房間後,侍者把人禮送入屋,又把門帶好後,就躬身離去了。
這房間很大,又是個套間,外麵是待客所用,既有餐桌,一旁還有供暫坐休息用的幾組沙發;裡間並不大,隻是空蕩蕩的,放了兩張和那式的榻榻米,其它的就空無一物了。沒過多久,就有飯店的經理進了房間,先給幾人斟上茶,做完之後,才對眾人說道:“諸位大、小先生,有什麼吩咐要交代給我的,馬上就去給您辦好。”
經理顯然對屋裡的情況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話說的很圓滑。這時李叔說話了,說道:“你準備三人份的餐食送過來,菜色就揀你們拿手的來幾樣就行,另外再準備兩瓶西瓜汁和半斤白酒。待用完餐一直到午後一時半之前,這中間就不要過來打擾,一時半之後再過來,來時再帶三瓶西瓜汁,其它的就不需要什麼了。”
剛一聽說,酒店經理一愣,明顯是五人的,準備三人份的,什麼意思?但很快醒悟過來,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在這裡上桌吃飯的,這又是很自然之事。她言道:“我這就去辦,請稍候,一刻鐘後餐點就會備好送來。”
說完,她當先離了房間,出門時,還把門給關好。待酒店經理出去後,李叔對顧子敦、亨亞日、謝明宇說道:“少爺、亨少爺、謝先生,我和明順老兄就先下去了,你們到時用完餐,就稍微休息一下,差不多到時間了,會有人來叫你們的。到時候吧飯店送來的飲品用完後,直接下來就可以了,我們在下麵候著。下午考試前,我們會準時過來送你們去考場的。”說完,他就帶著明順和三人行禮後離開了。
飯店的酒菜、飲品很不錯,幾人都吃喝的滿意,席間是顧子敦給亨亞日和謝明宇介紹桌上的菜品,這小胖子除了人聰明外,對吃食果然有著偏愛。雖說歲數不大,但說起來是一套一套的,聽得亨亞日隻愣神。估計家裡人知道他喜歡,也沒少讓人教過他,見的多,吃的也多,請教的也多。更是在說到菜品本身時,居然連菜的配伍都能說出,還有炒菜的火候,以及這之間菜品味道的差異,娓娓道來,隻讓亨亞日懷疑這廝是不是食味難忘再加上勤奮好學所致。謝明宇聽的也很是詫異,自己一個成人,飯吃了不少,但也遠遠做不到顧子敦所說的那種境界,隻停留於好吃與不好吃之間,果然術業有專攻啊,都是奇人。
餐罷,謝明宇去那裡間休息去了,亨亞日和顧子敦就在外間的沙發上坐著,閒說些話。亨亞日說道:“敦啊,你這以後是準備往飯店這方麵動腦筋麼?”
顧子敦說道:“我倒是想。可家裡不同意,說那沒出息,當個愛好、玩意的就行,不值當下那麼大的精力。而且那東西最後一旦時局有變,一切辛苦就是白搭,瞬間化為烏有。”說完又接著說,“其實我想開一個全餘斛獨一無二的飯店,也不必像現時這樣的,要顧客盈門的,每天就隻給那麼桌的人做準備,還隻接熟客,事先隻得訂好以後,才給你準備。而且我這裡麵也不光有吃喝的,還儘可以在裡麵玩耍,各式各樣的遊戲應有儘有,需要有人陪你玩時,就有人陪你。各色人、各種物事市麵上有的,我這裡儘有,隻要你人一旦進來,就包你滿意,在花光荷包前,沒有客人會想著出去。就這樣讓人想念,讓人流連。”
這話說的平常,但場麵很大,讓聽著的亨亞日隻想一想,也是心潮澎湃,竟是意外的口吃起來,說道:“你,你……你還真敢想,你這需要多大的場子,多少的人,多少的物事,還就隻圍繞那麼十幾、幾十個的人轉。你這真要開起來,用不了多久,有多少的家財也不夠這樣揮霍啊,難道說你是散財童子的轉世之身?”
顧子敦啞然失笑,自己隨口那麼一說,也隻是個構想,並沒考慮得很周全,隻是想給少數如同自己這般的人提供理想的吃喝玩樂的場所罷了。卻不料攤子鋪的太大了,浪費了許多,這樣不但來花錢的人會花更多的錢,玩的也未必會多有意思,另外那設置的許多項目、場景都會浪費了,看來想真正弄好這事,得思慮周全才好,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定好的事。再說這樣一來,弄這麼一出,錢必定也不少花,自己是沒什麼錢的,還是要指望父母來出,或者是那些圍著父親轉悠的人幫忙,隻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味了。父母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其他那些願意資助的人,圖謀的可不是他那些生意經,自己隻是小,又不是傻。想著想著,顧子敦就自己乾笑了起來。
二個考生中午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暢想、閒聊著,也沒有困的意思,就連顧子敦甚至都忘了要再溫遍書的想法。直到飯店經理過來敲門,才把小哥倆警醒,經理把西瓜汁放好後,就又出門了,謝明宇顯是也驚醒過來,從裡間出來。三人喝好飲品就下樓來,迎賓熱情的把三人一路送出門外,見三人上車後才回轉。
馬車一路直行,到市政府門口時,衛兵見趕車的是李叔,顯然是顧家的車,敬禮後,馬上就放行。馬車路過時,李叔又對著衛兵說了句什麼,後麵明順的車同樣沒有檢查就一路往裡而去。這可是明順從未想到的待遇,他上午過來的時候甚至也隻能在大院外讓亨亞日下車,一路步行過去,馬車能入市政府大院的少之又少。想不到自己還能有這待遇,也不枉過來這一趟。這一路馬車的本來就有些顯眼,往大樓而去統考的同學路上還有不少,故而馬車把顧子敦、亨亞日送到市政府大樓的側方才停,要是停在大門口的就太招搖了,難免非議。顧子敦和亨亞日下了車,和餘三人告彆,李叔又邀餘二位隨他而去。
下午的考試同上午一樣,波瀾不驚的,亨亞日同樣是早早提交後就出了考場,好在午時明順給亨亞日備了本書,好讓他考試之餘不會那麼無聊。隻明順並不知道,這書卻是本小說,一般家長並不讚成自家的子弟讀這一類的書,隻是書倒是好書,是時下有名且流行的鴛鴦蝴蝶派作家恨水先生的作品《滿庭芳》。用正經人的說法是這不是本正經的東西,可能明順自己平時並不多大讀書,隻是向書店問的也是什麼書賣的好之類,想來多半也是對愛讀書的亨亞日的胃口,這裡卻是想差了的。這是寫給成人看的表現男女情愛的小說,咋讀之下,讓亨亞日這情竇未開的少年不識其中滋味,居然和那些正經之人的看法出奇的吻合了。但有一點亨亞日還是蠻喜歡的,就是故事性強,情節連貫,雖人物關係相對的簡單,但可讀性還是不錯的,並且多用白話,讀起來也不費勁。亨亞日讀了一部分後,欲罷不能自然是說不上的,隻是一氣嗬成的居然讀的很快,用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居然讀了約莫一小半的樣子,直到身周來人,才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