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校長帶著亨亞日往二年級教務室而去。屋裡有些吵鬨,聲音隱隱傳出屋外,推門進去時,裡麵有十幾個教習正在做著課前準備。在陳校長進屋後,屋裡瞬時噤了聲,一個個的都行著注目禮,年級主任趕緊一路小跑著迎過來,到了校長身畔,卻是上回見過的趙教習。趙教習和陳校長招呼過後,又和亨亞日招呼,亨亞日趕緊向趙教習問好,彼此也算是熟人了。
陳校長和大家招呼過後,帶著趙教習和亨亞日退出教務室,在廊道上一邊走,一邊說道:“趙教習,你先帶亨同學去班級吧。”想了想又問道:“你第一節有課沒有?”
趙教習回道:“沒有,上午隻最後一節有我的課。”
“那好,你這邊忙完,到我那兒去一趟,有些事要交給你辦。”
“好的”
“亨同學,你就隨趙教習一同到班級裡去,我就不過去了,希望你能在我們學校過得愉快,學業有成。”
亨亞日趕緊說道:“多謝陳校長了,我也隻有好好學習,成績優異才對得住校長和教習的教導之恩了。“
“哈哈,這孩子,真會說話。嗯,好好學習,為校爭光實在是再好不過了的。”陳校長高興了起來。
“陳校長走好。”
“校長走好。”亨亞日和趙教習分彆和陳校長告辭。
直到陳校長走遠了,趙教習才對亨亞日說道:“我們也走吧。”
亨亞日點了點頭,隨著趙教習的腳步往東教學樓而去。路上,趙教習對亨亞日介紹道:“學校內隻設有幼教和初教部,我們幼教部的班級主要在東樓,隻有五年級才遷入西樓一層,西樓上麵樓層就是初教部的教室了。你現在插的班就是我帶的二年級一班,整個二年級一共有九個班級,由九個不同的班級教習分帶,現在二年級第一的是三班的劉昭同學,他入校以來的成績也一直是在所在的年級中排第一的。不過三班同學的成績和我一班平均成績差不多,都要比其它的班級明顯要好一些,也更拔尖一些。隻是三班一直有年級第一,所以就總讓我們一班名不符實的,希望你來了之後,這種情況能有所改觀。”
亨亞日趕緊回道:“我努力,我儘量,我爭取。”
趙教習笑了笑,接著說道:“你的情況,陳校長給我說了一些,隻是給你安排的座位會靠後靠邊些。另外隻要學業上我能幫你的,你儘管和我說,有不便和為難之處也無妨。”亨亞日隻是一味的點頭。
兩人說著說著的,就已經到了教學樓,來來往往的同學很多,就總會被人盯著,已經不合適單獨說話了。二年級的教室都在二樓,來來往往的許多學生都和年級主任打著招呼,好奇的看著跟在趙教習身後的亨亞日,這個看起來很精神的家夥顯然是個生麵孔。
趙教著亨亞日一直走到廊道的儘頭,才進了班級教室。趙教著在講台上站定,亨亞日昂首站在一旁,教室內原本的嬉鬨遊戲的混亂頓消,同學們都有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隻是同學們既沒聽得上課鈴響起,又見得是班主任帶著個少年來到,有些了解的同學自是曉得來了插班生。
趙教習看了看教室裡學生們到校情況,見人已到齊,就開口對大家說道:“這是亨亞日同學。從今日開始,就是我們班的新同學了,他是從河州轉學過來的,大家以後要好好相處,同學共長。請大家歡迎新同學。”
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亨亞日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有些羞紅了臉。耳中隻聽趙教習又說道:“亨同學,你就在最右側靠窗的那個空位落座吧,過一會兒,馬上就要開始上課了。”
亨亞日謝過趙教習,背著書包去往趙教習指定的座位而去。
同學們也不管趙教習還未離開,都是少年心性,有些人就開始小聲的說話了,多半都是議論著新同學的第一眼印象,衣著、外貌、體態什麼的。亨亞日也不見怪,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後,打開書包,把所有的課本和紙筆都放到書桌上,又把書包收入書桌的抽屜內。亨亞日是最後一排,又最靠邊,這樣的一些位置往往是班級裡那些最為調皮搗蛋的那一撥同學的樂土。隻是靠邊臨窗的話,情況要稍好一些,不是靠門,極少有人來人往的情況,彆人多也打擾不到,這種地方是喜靜一類同學的偏好。同樣的,教習對這些後排位置的同學一般也不甚關心,放羊的居多,隻要課時不搗亂就成。亨亞日自是知曉,隻是他對此也是滿意的,當然無論坐在哪裡,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然而在其他同學的眼中,這意味就有些不同了,這或許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大家揣測歸揣測,馬上就要上課了,顯然也不會有人出頭來尋亨亞日的晦氣,畢竟都是少年人,稚氣未脫的,沒有那麼多的江湖習氣,隻許多人都拿眼睛瞟著亨亞日,亨亞日也打量了一回教室內同學們的基本情況。整個班連帶他一共有五十六號同學,大部分的同學都是著長衫的,著洋裝的學生加上他自己也就十七、八位的樣子,看來著洋裝者也還是少數。有些異樣的是教室裡居然還有三位女生,看來餘斛的學校也走在國內其餘地方學校的前麵,居然有人家肯送女兒家的來就學不說,送的居然還不是專門的女子學堂,這種男女混校的情況大大超出了亨亞日的認知。也可能是西洋教會學校的緣故吧,會更開化一些,亨亞日想著。
亨亞日打量教室內情況的時候,有很多人也都在打量他,四目相接之時,大家點頭示意,也算是認識了。沒多久,上課的鈴聲響起,踏著鈴聲,教習來到了教室,左右打量了一眼,開始了一天的授課。第一節課是國語,德安府學校和教會學校的教科書並不一樣,隻講的程度和選材都差不太多講的是古詩——王維的《畫》,為了了解教習授課的特點,亨亞日聽的也很認真,隻是教習講話發音的特點,太過於貼近本地話,雖說這許多天來,亨亞日基本也能聽懂大部分的言語,隻是聽起來還是感覺很彆扭。教習講課的風格聽起來和自己在德安府的教習差不太多,沒什麼新意。隻是話語聽起來尤其難聽,想到這裡,亨亞日忽然沒來由的開始思念起鄉音來,還是家鄉的土話更好聽些。有人說這裡那裡的話語好聽,真是莫大的偏見,可能本地人更喜本地音吧,隻餘斛當地的軟語不大常起高調的緣由吧,人們才給了它額外的想象。
第二節課後課間休息的時候,年級主任趙教習把整個三年級的教材都給亨亞日帶到教室裡來,什麼話都沒有說,隻輕輕拍了拍亨亞日的肩膀。亨亞日起身對他道謝時,他也隻是擺了擺手,就走開了。有些課間休息時並沒有外出的同學顯然注意到了年級主任的到來,以及他與亨亞日間的互動,隻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馬上就快要暑假了,這時候插班,中間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名堂。亨亞日並沒有避嫌的意思,就隨手拿了本三年級的教課書就看了起來,左近的有好奇的同學,伸長了脖子看,見隻是教課書就興趣不大了。在學校裡,最司空見慣的就屬教課書了,雖然所書內容不同,但人手好幾本,最不感興趣也是它,幾乎天天見的,見得也煩得很。尤其是後麵幾排的同學,真是煩得透透的,要麼保管的很好,纖塵不染,幾乎和新書差彆無幾;要麼無端端的仇恨極深,滿書頁的亂寫亂畫,甚至個彆書頁被撕個粉碎。亨亞日自是知道這種情況,反正也不以為意的,好奇終有消退的一天,待得自己和他們多上些課以後,估計也沒什麼人有興趣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了。
亨亞日自己不找人搭話,自然會有人尋他問話。前座的同學扭過一張胖乎乎的臉來,問他道:“亨同學,你的名字是怎麼個寫法?”
亨亞日也不答話,隨手把自己的名字完整寫下,把紙展示給前座同學看,眼睛卻盯著前座的同學。這同學卻也是洋裝裝束的同學之一,隻身材渾圓,把個衣服頂的鼓脹,隻是衣服剪裁得很得體,並沒有表現出不好的觀感來。幸好他們座位是單獨一排,否則的話,從其他同學身後要看到自己的座位上的動靜,恐會有些困難。隻見那同學有樣學樣的,刷刷刷的也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同樣展示給亨亞日看,口中說道:“這是我的名字,以後你會記得我的。”
隻見紙上寫道:顧子敦。顧同學說話倒是霸氣,可能是實話,這張圓臉倒是挺顯敦厚的,但言語之中似是另有所指,實有名不副實之嫌,亨亞日心道。亨亞日點了點頭,似是複述的道:“顧子敦,嗯,我記下了。”語氣輕鬆,似是沒有聽出他話中之意一般。
亨亞日想想,仍是對顧子敦言道:“顧同學,能把你的課程表給我抄錄一回麼?”
顧同學不知道是不是被亨亞日輕挑的態度給震怒了,也不理會亨亞日的要求,隻說道:“講台右側就有,你大可以自己去前排抄去。”
亨亞日悻悻地說道:“就順手的事,你真是……太摳門了。”
顧同學惱了,嘴裡嘟囔著,說道:“就不給你,就不給你。”
“好吧,好吧,你就當個寶留著吧。”居然不給借,這等小事以前還從未遇到過,亨亞日也是無法,就順口還了他一句。
果然,顧同學氣哼哼的說道:“我就當寶留著,怎麼著吧,你?”
“真小氣,你看,我果然記住你了。”說完就站起了身,果然看見同樣是黑板靠窗一側放有一個展板,隻位置有些低,即使是亨亞日在座位上站起,在前排同學甚至更多人以及書桌等等的遮擋下,雖說視力上沒什麼難度,但視角受限,還是看不大完整。想了想,趁著依然是課間,人來人往的還在走到,亨亞日就往前走了兩步,終於看清楚、完整了,看過後,就又回了座位。亨亞日正低頭把課表寫在紙上的時候,感覺前方有道目光正盯著自己,抬頭看時,正是被貼了摳門和小氣兩張標簽的顧子敦扭過頭盯著自己寫的課表在看。
原本顧子敦被貼了標簽後,有些氣惱的,隻是亨亞日沒有繼續搭理他,有火也無處發。隻看亨亞日稍稍前去了幾步,看了一眼課表就返回了課桌,心裡就多少有些鄙夷亨亞日裝,就為了知道後麵兩節課,看一眼就回了身,準備嘲諷他幾句的。不成想,他見亨亞日轉身回來後,居然把課表給默了個七七八八,還沒有罷手的意思,隻也沒仔細看,不知道亨亞日是亂寫一氣,還是什麼。
亨亞日詫異地說道:“同學,你不是有嗎?還需要看我的嗎?”
“我就看看,你管得著嗎?”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氣的,顧同學不甘示弱的回懟。
“啊,我是管不著,你等會啊,我寫完了就給你,你抄完了再還我。”
“誰稀得抄你那破東西,哼。”顧子敦一邊哼著,一邊把頭轉了回去。過不多久,又扭過頭來,對亨亞日說道:“寫完了嗎?寫完了給我看看。”
亨亞日把破東西遞給顧子敦,說道:“顧同學,你應該名副其實的,彆做那小氣巴拉的樣,你看我,你尋我借什麼,我都不帶含糊的。”
顧子敦接過課表,忍住快要爆發的怒氣,邊看邊心想:總要找出些錯漏來,殺殺你的威風,小子。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奈何和自己的課表來回對比了三回,也沒發現有什麼不一樣的,訕訕的把課表還給了亨亞日。
“怎麼抄得這麼快?我說你懶吧,你還不服氣。你看,這都快一整個學期了,課表都沒準備,還得從我一個新來的這裡抄。胖胖,你成績不咋好吧?”
顧子敦心裡的火又騰騰的往上冒,剛壓下又重新泛起,除了貼標簽外,這家夥怎麼著又給自己起上雅號來了,這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顧子敦鄙夷的說道:“我是班裡第一,年級第二,我成績不咋好?你怎麼想的?”
“哦,原來這樣啊。那你怎麼坐這裡?你不會在是誑我的吧?”亨亞日狐疑的問道,轉而望向另一邊的鄰座。
隻是鄰座點了點頭,事情得到了驗證。顧胖胖得意的說道:“就說吧,你還不信。再說我就愛坐後麵這種角落,遇到知道的問題,也不用理會教習講些什麼,自己看看其它還沒有掌握的,不是更節省時間?坐前麵的話,一不小心讓教習給看到在看其它教程,免不了一頓的不是。這裡是他們看不到的角落,他們省心,我也樂得自在。”
“原來這樣,高,實在是高。”亨亞日說著,還豎起了大拇指,“原來我們也算同好啊。”
這下卻把顧胖胖給搞得意了,他說道:“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就是看你順眼才搭理你。不過不能耽擱我太多時間啊,另外你的字看起來寫得也算不錯。”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在班裡受欺負了,報我的名字,我罩著你。”
睥睨四顧,模樣瞬間高大起來,胖胖的圓臉上還泛著光,也不知是不是天熱出的細汗。正此時,上課的鈴聲響起,亨亞日趕忙答道:“好的,好的,如此實在是多謝你了,你真是個好人。”
投桃報李的,亨亞日趕緊又發張好人卡,馬上要上課了,顧胖胖也不說話,隻扭頭欣喜的看著亨亞日。
一上午的課不知不覺中就結束了,第四節課下課時,下課鈴一響,學生們如奔湧的潮水一般,嘩一下彙流,通過閘口又四散而去。已經到了中午午餐的時間,亨亞日並沒有隨著人流一起奔湧,稍等了幾分鐘,潮水完全消退,這才不緊不慢的收拾好書包,背起朝教室外走去。
“你午餐回家用餐嘛?”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亨亞日扭頭,見果然是顧胖胖壯碩敦厚的身軀跟了過來。亨亞日等了他一下,說道:“我在學校午餐,你呢?”
顧胖胖說道:“學校午餐啊?我這許久還沒吃過呢,我每次都是家裡來接我回去用餐,用完餐,再到學校來。”說完不甚豔羨,似乎在校內用餐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一樣。
“今天我也是第一次過來,要不我們一起去嘗嘗鮮?”
“好哇,好哇!”顧胖胖對亨亞日的邀請顯得很高興,又轉頭一想後,說道:“你得陪我到校門口去一趟,讓接我的回家李叔先回去,我們就到學校食堂用餐。”
“好呀,走吧。”
二人相攜下樓往校門口去了。亨亞日對第一天來學校就能結識到新朋友而感到有些意外,就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今日的言行也和以往有著大大的不同,似乎是刻薄了些。往常都是同學們擁戴著,從沒遇到過拒絕幫自己些小忙之人,今日倒是首次,不過拒絕之人倒是貼身上來了,有交個朋友的架勢。亨亞日以前往往都是被求的對象,求人的事幾乎沒發生過,這偶爾請人幫下小忙的感覺真是久違了,隻又久違的被拒了。亨亞日自然不是那小家子氣之人,因著些有的沒的瑣事就記仇嫉恨的,那些小事也無傷大雅,隻是孩子間的賭氣。
二人剛走出學校的樹蔭小道,距離校門口卻還有些距離,亨亞日少年心性,對顧子敦說道:“要不我們跑著過去,也能少曬一會兒?”
顧子敦有些為難,勉強回道:“好吧。”
亨亞日跨步跑去,身後顧子敦說道:“哎喲,你慢點,等等我。”
亨亞日停步看起,見顧子敦身上的肉一顛一顛的,跑起來有些費勁。看出了顧子敦的顧慮,亨亞日就拉著他慢跑,一直跑到校外,找到了顧家的馬車才罷。待在陰涼處,顧子敦對車夫言道:“李叔,我今日和同學一起在學校用餐。你回吧,下午下學了,再來接我。”
車夫自無不可,說道:“那少爺你們也趕緊回吧,學校食堂可不等人的。”說完反倒催二人離開了。
二人又慢跑著回校,進了林蔭小道才罷,隻顧子敦有些氣喘。亨亞日說道:“我們就慢慢走吧,隻是不好歇息的,都是第一回去食堂,卻不好錯過了飯時,到時我們就都有餓肚子了。”
顧子敦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自是曉得,隻我這跑得有些喘,稍微緩緩。”
“那就先慢步走一會兒,要不了多久就好了的。”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