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時分的劍道部,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橫山鍵一郎有心想保持冷峻的前輩形象,可看到鬆平清水那張臉的瞬間,他的瞳孔急劇收縮了一下,五官同時變得呆滯僵硬。
尤其是看到佐倉同學一臉乖巧,像個小女友那樣站在鬆平清水身邊時,他的心更不是滋味了。
這小子,不就是佐倉同學喜歡的那種高冷帥哥嗎?
意識到這點後,橫山鍵一郎感覺難受至極,就像大白天被雷劈了一樣。
那小子的眼神,和自己同樣淡漠,氣質同樣冷峻,表情同樣麵癱。
區彆在於,人家麵癱時又冷又帥。
而他就隻剩下麵癱了。
這麼一想,橫山鍵一郎忽然好心酸,雙眸更加無神了。
眼前這個大塊頭,陷入了詭異的神遊天外的狀態中,鬆平清水瞅了他幾眼,發現他沒什麼反應,便移開目光看向其他人。
劍道部成員大概有三十個,男女比例2:1。
這些穿著劍道服的部員,都規規矩矩地跪坐在橫山鍵一郎身後,大氣都不敢出。
“日本的階級文化真是根深蒂固啊……”鬆平清水心生感慨。
先不提階級更森嚴的職場,就算是在學校,前後輩關係也是每個人都要重視的紅線。
像私立舞鶴學園這種采用學生自治管理製度的學校,低年級學生有許多事無法繞開高年級學長,所以後輩在麵對前輩時,必須要保持恭敬謙虛的態度。
如果有誰越了紅線,怕是會引起高年級學長的全體敵視。
到那時候,你隨便走一步,都有黑鍋從頭上套下來,讓你有苦都沒地方訴說。
身為後輩,鬆平清水有時也深受其害。
不過他現在沒心情批判,他的注意力,在觀這些穿著劍道服的學生身。
看他們身上擦拭得油亮的護甲、看他們身前放在地上的竹刀、看他們微微閃現金屬光亮麵罩後麵的眼睛……
鬆平清水對劍道一竅不通。
但此時此刻,他看著這些同齡人,腦海裡想起了三島由紀夫的一本小說——《奔馬》。
《奔馬》的主角少年勳,從小磨煉劍術,以武士道為人生理想,網羅同道,秘密組織“昭和神風連”,企圖暗殺財界巨頭。
事泄被捕後,勳的事跡贏得社會各界的同情,隨後在法理和愛情的救助下獲釋。
但勳雄心不死,又私自行動,暗殺了財界巨頭藏原,遂了終生之願,最後於朝陽之下切腹自殺。
鬆平清水對該書表達的思想不感興趣,但那種極致的美與爆裂的美學,少年勳那孤高不屈,瘋狂如詩一般的靈魂,還有那強壯的體魄,都意外對他的胃口。
陽剛之美、毀滅之美;
鮮血之美、暴烈與浪漫之美……
少年與劍道,無疑是三島美學最好的載體。
可惜,憧憬歸憧憬,鬆平清水卻沒有少年勳那樣健康的體魄。
他給自己製定的人生目標中,國中是要努力學習的階段,所以整個國中生涯他都在看書學習。
結果就是,他現在有著高達75偏差值的成績,保底日本前三大學,但體格卻普普通通。
不能說細狗病弱吧,實際和大部分學習好的男生差不多,操場跑一圈下來就累得氣喘籲籲。
如果我也能有健康的體魄……
鬆平清水是個取向正常,且沒什麼心理疾病的少年,當然會向往更陽剛健康的形象。
他看著這些穿著劍道服的同齡人,腦海裡已經開始思考,必要的身體訓練是不是可以準備了?
身為鬆平家唯一的男人,肩負著保護媽媽和妹妹的使命,他絕不能一直是個弱雞男人。
身為事件中心的兩個主角,都詭異的沉默著。
和煦的夏風吹動棉製窗簾,從薄雲間透出的陽光照在木地板上,反射出的柔和光澤恍若是光的海洋,在眾人的腳下閃閃爍爍。
畫麵很美,但也很不對勁。
佐倉鈴音左看看,右看看,一時間沒搞懂發生了什麼。
橫山鍵一郎在發呆,而鬆平清水則是看著劍道部成員若有所思的樣子,兩人完全沒有交流。
這兩個男人不是為了她來爭風吃醋的嗎?
怎麼見麵了,都一句話不說了?
你們不為了我打起來,我的虛榮心怎麼滿足啊……
“清水……”佐倉鈴音主動上前,小手挽住鬆平清水的手臂,介紹道:“橫山前輩,這是我的朋友,一年f班的鬆平清水。還請你不要為難他。”
鬆平清水回過神來,看向身前的醜大個,點點頭:“你好。”
“哼!”
橫山鍵一郎的表情,像是受了什麼天大委屈那樣。
人世間最大的險惡,就是眼前這張臉了吧!
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想。
“帥有什麼用,弱不禁風的男人,怎麼能保護得了女人!”橫山鍵一郎嘴裡嘟囔著,心情越來越不爽,當即就舉起了竹劍,“來吧小子!今日讓我來教你一個道理——男人,實力至上!”
副部長粗獷的聲音,回蕩在劍道部上空。
部員們好奇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佐倉鈴音和鬆平清水身上,猜測著三人的關係。
成為人群的焦點,對佐倉鈴音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
這種情況下,她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至少假惺惺的勸阻肯定要有。
“不,橫山前輩,這件事和他無關!”佐倉鈴音張開雙臂,擋在鬆平清水身前,“你讓他先回去,其中的誤會,我慢慢和你解釋……”
說完後,她又立馬轉身,輕輕推開鬆平清水。
“清水,快走……”
聲音真摯,雙眸情意綿綿。
演技真不錯。
麵對這兩個男人,佐倉鈴音的態度區彆非常明顯。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更向著鬆平清水,橫山鍵一郎自然也感受到了,不由得心頭一顫。
“砰”的一聲。
手裡的竹刀掉落到地上,聲音沉悶。
這一刻察覺到,橫山鍵一郎察覺到,自己的劍心亂了。
心愛的女孩,都跟彆人跑了。
這還打個毛啊。
鬆平清水看著他,麵無表情。
漠然jg
迎著那冷淡的目光,橫山鍵一郎感內心再次遭受了重擊。
呆立在場館中間,他一時間竟有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淒涼感,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
這偌大的劍道部,怕不是再也沒了我橫山鍵一郎的立足之地……
“橫山前輩,你……”佐倉鈴音不解地開口。
咋回事啊,她都還沒演夠呢,這傻大個怎麼不配合呢?
“前輩,這是劍道部啊。”佐倉鈴音提醒道。
被她這麼一說,橫山鍵一郎瞬間驚醒過來。
對啊,這裡是劍道部!
是他的主場!
長得帥又怎樣,難道還能用臉來揮劍?
心裡這麼想著,橫山鍵一郎的氣勢又回來了,冷笑了聲:“直視我,敢嗎!”
瞥著他那張臉,鬆平清水平靜地說道:“還是彆了吧。”
“為什麼?”
“對於醜人,細看也是一種殘忍。”
橫山鍵一郎愣了愣,勃然大怒道:“你居然敢罵我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