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時間飛速流逝,我從十餘歲時的書生意氣到年近中年的垂垂老矣,再到現在不過六十多歲便滿頭白發行將就木。在這段時間裡,我從未停下過追尋小蝴蝶的腳步,然而終其一生我找到的痕跡卻並不足以將這漆黑無比的夜空劃破。
現在我快要死了。我躺在病床上,病房裡病人的咳嗽聲夾雜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濕熱的空氣向我撲麵而來,讓我近乎透不過氣。
而我的身旁還有一位看著較為年輕,體格硬朗的中年男人握著我的手。我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嘴巴無力的煽動著,男人見狀俯身傾聽,斷斷續續的聽見我好像在說什麼:“王凱,你——道嗎?咳咳,小蝴蝶,咳咳——存……”。我竭儘全力的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氣息也越發微弱,不知從哪來的琴聲,它就像號角一樣召喚著我,我的靈魂逐漸脫離肉體,我看著我虛幻的雙手,望著早已泣不成聲的中年男人,心裡好像明悟了些什麼,伴著那悠揚的琴聲我逐漸消散,化作點點星光注入這漆黑無比的夜空。
而無數玻璃汽水瓶正懸浮在夜空裡,每隻瓶中蜷縮著一隻發光的蝴蝶。當我靠近時,瓶身突然浮現裂紋,蝴蝶的磷粉混著血珠從裂縫滲出,在空中拚成18:26的數字。
我醒了。我茫然的望著周圍的一切,聽著正在播放的琴聲,看著同學從門口出再從門口進,我下意識的抬手看表指針清晰的指著18:26分的位置一動也不動,我以為是我的手表壞了抬頭去看掛鐘,掛鐘上的時間是2:10,正好是下午第一節課快要下課的時間,我有些疑惑地晃了晃表,它還是一成不變的指著18:26分。
“哈哈哈哈,我沒有猜錯,我真的沒有猜錯,那就是夢,那就是夢!”我近似癲狂的笑出了聲
講台上音樂老師正在講解《梁祝》,突然聽見我的癲狂笑聲:“看來譚同學對《梁祝》非常感興趣啊,那就讓他來替我講一下它的賦格結構吧。”我悻悻然的向老師道歉,就在這時我注意到窗外掠過一片不合時令的銀杏葉,金黃的葉脈上趴著死去的鳳蝶。
我強忍著對小蝴蝶的思念,聽著講台上的老師講解著《梁祝》
剛好下課了,那熟悉的琴聲響起,老師剛放下音樂課本,就聽見教室外傳來一陣驚呼,老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便收拾東西走了,我有些疑惑的走出教室,看見樓梯口處圍滿了人,我走近問了問,原來是名孕婦老師在上樓梯時摔倒了,向後倒去正好砸在了一位女學生身上,而那女生被砸得昏迷了過去。我沒來由的心中一緊,趕忙問那那位被砸的女生是誰啊?
那位陌生的同學搖了搖頭:“好像是叫什麼蝶的。”
我聽了這話隻拋下句謝謝,便急忙扒開眼前的人群向裡衝去,隻見小蝴蝶正在同學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我衝到近前,從同學手裡接下了小蝴蝶,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我心中一痛。
而一旁的孕婦老師臉頰蒼白的被同學攙扶著,匆忙間我瞥見了孕婦老師脖頸處的胎記,覺得有些眼熟,但來不及多想,我急忙查看小蝴蝶的狀況。
小蝴蝶緩過神來看見我虛弱的說道:“是小譚子啊,能請你把我扶到位置上嗎?”說完我眼前一熱,看見小蝴蝶的鼻子流出了大量血液,我也沒多管,趕忙將小蝴蝶背在背上向著學校的校醫院跑去。
小蝴蝶在我的背上精神恍惚道:“對不起啊,小譚子,不小心把你的校服弄臟了啊。”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管校服,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我邊跑邊說道。
我心急火燎地一路狂奔到校醫院,校醫生看到我背上的小蝴蝶,立刻神色緊張起來,趕忙把我們迎進屋內,關切地詢問發生了何事。待我向他說明情況之後,他卻反而鬆了一口氣,然後熟練地從藥櫃裡取出一些藥膏和止血藥遞給我們。原來這些藥膏是用來敷在小蝴蝶的傷口上的,而止血藥則是專門處理她流鼻血問題的。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追問醫生:“您確定這樣就沒問題了吧?她可是流了那麼多鼻血啊!”
還沒等醫生回答,小蝴蝶就搶在醫生回答之前打斷了我的話:“我真的沒事啦,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感覺比剛才好多了呢。”說著,她迅速跳下病床,輕快地走到我跟前,展示自己已經恢複如初的活力。看著她那活潑俏皮的模樣。
我也隻好放棄深究了,隻是下意識的提手看表,發現時間從18:26分轉為18:25分了,我很奇怪它不是不會動的嗎?怎麼變了一分鐘。
在那之後王媽匆忙趕來學校,給我帶來一套更換的校服,並匆忙的將小蝴蝶接走了。我也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奇怪,仿佛我心裡最重要的部分缺失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