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封閉的實驗室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王缺從裡麵走出來。
先對著申鶴微微點頭:“師姐好。”
然後又看向自己的分身:“辛苦了。”
分身點點頭,伸手,將翠鈺岩、鹽·神之眼以及奇異的殘缺八麵體交給本體。
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當然,實際上分身並沒有自我意識,其實就是王缺在控製。
道一句辛苦,隻是覺得這樣有儀式感。
看見分身閉眼,王缺上前一步,接住了要倒下的分身。
“這具身體還需要處理,師姐請稍等我一會。”
白大褂王缺輕聲道。
申鶴點點頭,也不多問,就這樣靜靜的看著。
王缺將注意力投向了分身,細細檢查起來。
過度使用權柄的力量,身軀早已過載。
附魂符和驅屍符之下,是大量的裂痕,這些都是元素過載的痕跡。
下半身完全崩潰,如果不是理水疊山真君的琥珀秘法和留雲借風真君的治療,這具身體在奧藏山上就該崩了。
檢查了一遍後,王缺微微點頭,一把拎起了分身:“我要處理分身,師姐麻煩再等一等。”
申鶴看了看白大褂王缺,又看了看他手裡和自己一路走來的王缺:“怎麼,處理?”
這是她進入實驗室後,第一次主動發問。
王缺愣了一下,旋即道:“這具身軀已經毀壞了,但他也有一部分我的數據,為了保證安全,需要銷毀。”
“銷毀?”申鶴微微蹙眉。
王缺點點頭:“送入元素反應爐,它會將這具身軀化作最純粹的元素力。”
申鶴猶豫了一下:“不能修嗎?”
“嗯?修?沒有必要的,這具身體被權柄之力侵蝕,修複它的代價足夠重新培育更好的。”
說到這裡,王缺忽然一愣,看向申鶴,
“師姐…難道是舍不得…”
他話沒有說完。
申鶴就搖了搖頭:“沒有,你自己處理吧。”
王缺蹙眉,總感覺申鶴怪怪的。
但他也不在意。
拎起分身,去了元素反應爐所在的實驗室。
這裡連接了地脈能量抽取儀,一般來說,元素反應爐會將地脈能量轉化為可控的元素力,然後輸送到周圍需要能量支持的實驗室。
當然,除了轉化地脈能量,其他一些異種能量,也是可以轉化的。
自然包括…屍體。
將分身丟入其中,反應爐內能量湧動,用不了多久,這具分身就會徹底消失。
處理完後。
王缺才重新看向申鶴:“師姐,我們走吧,我帶你逛一逛璃月港。”
申鶴目光從元素反應爐上收回,微微點頭:“好。”
王缺去換了一身常服,然後才帶著申鶴離開了地下實驗區。
從天衡山下往吃虎岩走。
“師姐,可曾餓了?”
王缺一邊走,一邊問,同時介紹道,
“這吃虎岩是璃月諸多民間小吃彙聚之地,人間百味,不可不嘗啊。”
王缺記得,申鶴後來下山,就嘗了很多璃月吃食,那現在他正好也帶著她嘗嘗。
申鶴依舊麵無表情:“好。”
“那師姐和我來吧,我們一路吃過去。”王缺笑嗬嗬的說著,完全不在意申鶴的冷漠。
此刻已經接近晚間,正是吃虎岩最熱鬨的時候。
兩人步入其中,煙火氣裹挾著叫賣聲撲麵而來。
王缺領著申鶴穿梭在青石板路上,她清冷的神色與市井油香格格不入,卻因青年眉飛色舞的講解染上幾分溫度。
“瞧見這家掛著紅布幡的鋪子沒?他家的烤吃虎魚可是真正的秘方,味道是璃月港一絕。”
王缺邊說邊掏出摩拉,金黃酥脆的烤吃虎魚在烤架上散發出一絲絲香味。
“老板,來兩串烤吃虎魚。”
王缺遞出摩拉。
老板伸手接過,掠過申鶴的眼眸中有一絲驚豔。
這女娃,太仙了。
“好咧,兩位稍等。”
老板動作很快,迅速包了兩串烤吃虎魚給王缺。
王缺拿起其中一串,遞給申鶴。
申鶴盯了一會,才伸手接過。
“小心燙哈,要吹吹吃。”
王缺笑著說道,然後他鼓著腮幫子朝烤吃虎魚吹氣,白霧氤氳間,申鶴注意到他睫毛在夕陽下泛著淺金。
突然發現,這個師弟,好像還蠻好看的。
她執竹簽的玉指輕拈烤吃虎魚,學著王缺的樣子,鼓起腮幫子,輕輕的吹了吹。
丹鳳眼微垂時睫羽在瓷白肌膚投下淡影。
劍眉入鬢的淩厲被唇角沾著的琥珀色醬汁柔化,貝齒咬下焦脆魚皮時,冰白瞳孔微微顫動,側臉銀絲隨吞咽動作輕晃。
海鹽的鹹鮮混著魚肉的香甜在舌尖綻開,讓她無意識的繼續咬了下去。
申鶴無意識咬住竹簽的動作讓王缺眼睛發亮:“哈哈,是不是很驚豔,這魚不但不腥,反而帶著香甜,這就是他家的秘方了,實在是一絕。”
申鶴被王缺這樣一說,麵無表情的吃完,然後淡淡道:“有些鹹。”
“鹹?”王缺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這還鹹?”
烤吃虎魚上隻有細微的鹽粒,絕對沒有多放鹽。
這點,他這個掌握鹽之權柄的人可以肯定。
“嗯,和山間草藥,完全不同。”申鶴微微點頭,非常認真的說道。
王缺這才反應過來,申鶴這個家夥,以前估計也沒有吃過什麼正常的菜。
留雲借風真君如果不是研究機關烹飪神機,估計也不會做飯給申鶴吃。
她自從被仙人收為弟子後,便已經是食靈草,飲朝露了。
烤吃虎魚這點鹽,對她來說,確實是鹹了。
‘難怪之前在奧藏山吃飯,她也隻吃薄荷卷,獸肉還要挑出來。’
‘自己給她夾個水晶蝦仁,她都說好吃。’
‘感情申鶴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啊。’
王缺內心不禁有些感慨。
“這樣的話,走,我們去吃點其他的。”王缺直接對著申鶴招呼道。
申鶴並未拒絕,跟著王缺就走。
來到一處水果攤旁邊。
王缺對著老板道:“老板,來一杯鮮榨日落果汁。”
老板的攤位上有不少其他的水果,但王缺還是一眼相中了其中的日落果。
這東西,說不定能吃成魔神呢!
《轉生成為丘丘人,吃日落果成為魔神!》
“好咧,您稍等。”
老板笑著對王缺點點頭,然後挑了兩個最大品相最好的日落果,去了一邊,那邊有榨汁的工具。
很快。
一杯橙黃的日落果汁出現在兩人麵前。
王缺付了錢,然後將裝滿日落果汁的杯子遞到申鶴麵前:“試試這個,解膩。”
申鶴看了看有小氣泡的果汁,接過,想要喝。
“等等。”王缺叫停。
申鶴歪頭看向他,露出一絲疑惑。
王缺從老板的攤位上拿起一節樹枝,應該是鮮果上帶著的,被人折下了。
右手捏著樹枝微微用力,一縷煉金光輝綻放,樹枝逐漸拉長,內部變成空心狀。
一個呼吸後,
王缺將樹枝遞給申鶴:“給,吸管。”
樹枝已經看不出樹枝的樣子了,完全是一個木質的吸管。
申鶴眼睛微閃一下,伸手接過,然後放進杯子裡。
略顯單薄的嘴唇合住吸管,輕吸一口。
甜味在舌尖綻放,日落果的香甜氣息漫過鼻腔。
她忽然將杯子轉向王缺:“甜。“
陽光穿過琥珀色液體,在杯沿折射出細小虹光。
“哈哈,喜歡就好,我就不用了。”
王缺擺擺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聞言,申鶴將杯子收回,又咬住了吸管,細細吮吸。
在嘗到其中甘甜果肉時,眉梢細長的雪色忽而融化,睫毛輕顫似驚鴻掠過春水,卻轉瞬被睫下那抹冷月清輝重新凍結。
王缺在一邊看著,目光也有些走神。
申鶴銀絲垂落的肩頭沾染著市井喧囂,而脊背卻如昆侖玉柱般筆直,將紅塵煙火與孤絕仙姿割裂成涇渭分明的暮色天光。
明明隻是在喝一杯日落果汁而已,卻依舊顯得那般出塵。
“沒了。”很快,一杯見底,申鶴將杯子遞給王缺。
內心砰砰的王缺恍然回過神,伸手接過杯子,卻發現吸管不在。
看了一眼申鶴,她手裡拿著吸管,似乎不想放手。
也沒在意,將杯子還給老板。
老板笑嗬嗬的接過,將杯子放進一邊的水桶中:“王老板,這位是您…”
王缺在這裡還是有些名氣的,老板也認識他。
不過,這位水果攤老板的笑容有些曖昧了。
王缺連忙解釋道:“這位是我師姐。”
“哦哦,是師姐啊。”水果攤老板笑著。
王缺無奈,隻能帶著申鶴離開。
行至三碗不過港,說書人的醒木拍響市井喧囂。
王缺正要去點評田鐵嘴的評書段子,轉頭卻見申鶴立在一處亭台飛簷下,看著一個賣糖人的。
風過時,她發間紅繩與簷角鈴鐺同頻搖曳,三無少女嘴唇微動:“像畫。”
這句話輕得幾乎散在風裡,卻不怎得,讓王缺胸腔忽然滾燙了三分。
“咳咳,喜歡就買。”
王缺掏出摩拉。
老板接過摩拉,笑嗬嗬的看向兩人:“兩位是要花鳥蟲魚,還是要人像啊?”
王缺看了看申鶴。
卻發現申鶴也看著他。
懂了。
“要人像的。”
老板立馬點頭:“好咧,稍等啊。”
拿出一個勺子,挖出一勺糖汁,就開始作畫。
老板的動作非常熟練,
很快,一個栩栩如生的申鶴糖人就被勾勒出來。
然後是王缺的,青年的身姿挺拔,哪怕是糖人也有幾分英氣。
“給。”
王缺從老板手裡接過兩個糖人,將申鶴的遞給她。
申鶴伸手接過,指尖捏著糖人下的小木棍,黛青廣袖滑落時露出半截皓腕,在夕陽映照下泛著玉質冷光。
王缺總有一種感覺,和申鶴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視線會對著申鶴聚焦,而周圍的人似乎被虛化了一般。
“吃吧。”
王缺目光收回,他手裡也拿著一個,說完就往嘴邊湊,也不怕粘到臉頰。
看了一眼開吃的王缺,申鶴唇瓣微啟,咬下的動作帶著遲疑,糖絲黏在唇角,倒讓那慣常清冷的麵容顯出幾分稚氣。
咬下後,古井無波的眸子忽而睜圓,垂落的銀睫在眼瞼投下蝶翅般的影。
糖絲融化在舌尖的甜意令她眉梢微動,素日如覆冰湖的眸光泛起漣漪。
再次垂眸凝視手中的糖人時,眉如新月的弧度愈發溫軟,連耳畔縛著的紅繩都跟著晃了晃。
她好像想起什麼久遠的記憶,已經快要忘記的記憶。
那是一個臉色微白的婦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在街邊的畫麵。
而畫麵中,那個小女孩,同樣拿著一串栩栩如生的糖人。
小女孩…很開心。
一時間,她有些失神。
糖絲無意識劃過唇畔,水色唇瓣染了蜜色,倒比鬢邊垂落的鶴翎更瑩潤。
“怎麼樣,好吃嗎?”
耳邊傳來王缺的聲音。
申鶴回過神來,看了看手中的糖人,內心不知道在想些是什麼。
片刻,
“嗯,甜。”
她輕輕點頭。
王缺倒是不知道申鶴回憶了什麼,依舊笑著:“走,我們去聽田鐵嘴說書。”
申鶴看向王缺的眼眸更柔和了些,點點頭:“好。”
說書茶攤的位置,人就更多了。
不過,王缺和申鶴也不用擠,就申鶴那個氣場,她走過去,人群就不自覺的讓步了。
兩人走近後。
就聽見田鐵嘴將醒木往褪漆的榆木桌重重一拍,驚得茶棚簷角銅鈴叮當作響。
“那金翅大鵬掀起的颶風,硬生生削平了半座高山……”
沙啞的尾音還在晨霧裡打轉,三指寬的折扇“唰“地展開。
茶客們脖頸不約而同往前探了半寸,茶湯騰起的熱氣凝在眾人緊繃的眉梢。
說書人忽將扇骨往掌心一收:“可誰知那邪魔,竟然早有埋伏…”
這是在講久遠的事情,有邪魔在群山之間作亂,最後被降魔大聖和帝君鎮殺的故事。
王缺聽的入迷,忽然耳邊傳來一句。
“假的。”
申鶴微微蹙眉:“他說的都是假的。”
她聲音如常,並不算小,引得周圍數人看了過來。
王缺連忙一把拉起她,一邊不好意思的致意,一邊往外走去。
好不容易走出了人群,他才鬆了一口氣。
“你…這是在逃?”
右手被王缺握著,申鶴卻在問奇怪的問題。
王缺翻了個白眼:“你都要砸人家的飯碗了,我能不帶著你逃嘛。”
申鶴蹙眉:“可他確實說的是假的,那一戰,我聽師傅說過,帝君根本沒有出手,是降魔大聖一己之力,鎮殺了敵人。”
“咳咳,說書嘛,肯定有藝術加工的,之前灶神還是馬科修斯呢,現在不也是帝君了嘛。”王缺無奈的解釋道。
申鶴微微蹙眉,有些奇怪的看了王缺一眼:“你怎麼知道的?”
王缺神色一滯,關鍵是這個嗎?
“這個不重要,我是萍姥姥的弟子,知道些仙家秘聞,也是很合理的嘛。”
“重要的是,人家在賺錢吃飯,也沒有得罪咱們,所以咱們不能砸人家的飯碗。”
申鶴皺了皺好看的蛾眉,最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師姐,有話直說是好事,但也要考慮場合的。”王缺又叮囑道。
申鶴不懂:“師傅並未教過。”
留雲借風真君,確實沒有教過申鶴在什麼場合該怎麼說話。
不對!
留雲借風真君自己就是一個大嘴巴。
想起留雲借風真君,王缺覺得申鶴‘有話直說’的毛病,還真不能怪申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