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圖是非常聽話的。
方永叫他不要再執行那個國家商會的構想,他就停止了上書,然後就結社了。
他聯合金陵本地的三個大商人和滁州的四名大商人結成了“沿江互助社”!
其中三名金陵的商人分彆是兩家絲綢大商,一家船運大商,四名滁州的大商人分彆是兩家木材大商,一家江上十分有名的鏢局,一家香料茶葉商人。
七位商人都是當地體量極大的商戶,所涉及到的產業也十分重要。
唯獨缺了糧、鹽、鐵。
鹽鐵沈圖非常聰明的沒有碰,至於糧,他本身就是薛大瘸子所舉薦的,薛氏商會這個出身他繞不開,因此也就沒有刻意回避。
商社結成後,沈圖利用商社所帶來的權利影響金陵和滁州兩地的商業貿易,親自製定了商業的潛規則,使商業競爭快速平息了下來。
這一期間,更多的商戶也隨之加入到了商社之中,商社迅速壯大,成為了江上的一道巨型產業。
周邊的幾個城市發展都繞不開商社,沈圖的地位隱隱高出了本來的平級的郭鈺等人。
不過沈圖並沒有因此狂傲,他積極配合金陵周邊城市的建設發展,有時甚至主動縮減商社的利益來幫助城市的發展所需,雖然生活上有一些奢靡,納妾眾多,還包養了好幾個花魁,但是大的德行上是沒有虧欠的。
然而就在不久前,意外發生。
也就是沈圖所說的失察之罪。
商社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龐然大物,在其控製了金陵和滁州的商業之後,迅速便向周邊擴張,幾乎沒有任何產業可以阻止這個商社的擴張腳步。
然而,沈圖卻親自出手止住了商社的發展。
沈圖頂住了商社內部的壓力,強行讓商社這個龐然大物保持原有的體量,停滯不前。
這一舉動,讓方永頗為驚訝。
要知道,商社本身就是沈圖權利的延伸,可以限製自身,控製住自身權利的增長,這其中的難度不用方永多說大家也能明白。
曆史上有多少名相甚至帝王都無法做到這一點,但是沈圖這個學徒工出身的無名小卒卻做到了。
他是察覺到了什麼還是自製力真的這麼恐怖……
總之,不管怎麼說,這一舉動讓沈圖活了下來。
是的,方永早就關注著沈圖的動向。
這並不奇怪,老板監察手下的員工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更何況還是表現十分活躍的員工。
方永從始至終都知道沈圖的結社。
但是他並未阻止。
因為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試點機會。
沈圖的結社可以讓他提前觀察到以後成立國家商會後所能遇到的問題,給予方永管理這種機構的經驗。
無論商社成功與否,最多也不過影響金陵和滁州罷了。
如果在這期間出現問題,那方永隨時都可以派大軍鎮壓,將剛剛興起的商社撲滅。
可是沈圖卻控製住了商社的發展……
在那之後,商社內部出現了一些分歧。
商人的逐利讓他們不可能停下擴張,放在眼前的錢不賺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他們不理解沈圖為什麼停下擴張。
這並沒有觸犯任何一條法律。
商社的行事也在沈圖的約束下嚴格遵守律法。
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
沈圖對此並沒有給出合理的解釋。
於是商社的眾人開始逼宮。
逼迫沈圖進行擴張。
然後就出現了第二個讓方永驚訝的地方。
他本以為沈圖接下來的路無非兩條。
一條是強撐著眾人的逼宮,最後撐不下去向他求助。
另一條是妥協,同意擴張,最終被淮陰軍剿滅。
然而沈圖又一次走出了第三條道路。
在金陵外,有一個距離最近的城市,鎮江。
鎮江和金陵都建立在大江之岸,距離最近。
鎮江的知府不擅長經濟,因此在戰爭過後,城中的經濟恢複的很慢。
這讓他的考績始終在中下徘徊,如果不是方永擴張的太快,人才實在缺乏,恐怕他早就被換掉了。
鎮江知府顯然也清楚自身的情況。
於是沈圖的商社崛起後,他就數次主動求著沈圖將商社的業務擴張到鎮江,幫助鎮江恢複經濟。
這本應該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可是沈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同意。
再後來,商社的發展被沈圖限製住之後,商社內部的成員便對此動起了心思。
他們為了逼迫沈圖擴張,其手下原初的七位大商人之一的絲綢陸家暗中和鎮江下屬的一個縣達成了協議。
陸家的管家對那個縣的知縣大量行賄,謊稱有一筆銷售西洋的大單子,缺少生絲,想要讓該縣的知縣將縣中的土地改為桑田。
知縣當然不會同意,淮陰軍控製田地,對屯田尤為看重,對每一分土地都清清楚楚,不時就會有人檢查,換上桑苗不是一眼就被看了出來?
況且到時候秋收交糧食時也通不過啊!
陸家管家卻告訴知縣不必擔心,淮陰軍方麵他已經打點好了,秋收時他會專門運來糧食替知縣過關。
隨後,陸家管家又搬出沈圖的大旗,拿出沈圖的信物,謊稱這是沈圖的意思,沈圖可是薛氏商會的人,挪用一點糧食根本無足輕重。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看著對方的賄賂,知縣心動了。
他開始在縣中的土地改稻為桑。
結果陸家自然是騙他的。
僅僅在開始改稻為桑的第三天,事情就暴露了。
陸家所謂的打點好了,其實隻是打點好了兩個負責屯田的小官和一個利欲熏心的淮陰軍老兵,一共就三個人,都是做給知縣看的。
第三天淮陰軍負責屯田的官員照常巡視,一看那遍地的桑苗,足足好幾十畝,他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誰能想到竟有人如此大膽?
明目張膽的做這種事?
知縣很快被抓了起來。
然後鎮江知府就順勢站了出來。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在方永治下的規章中,總數五百畝以下的土地,知府是有權利先行頒布政策,更改其用途的。
隻需在季終時統一向上彙報即可。
這一點主要是為了方便建造一些工坊,織造廠之類的,總不可能屁大點事都一遍一遍的向京城彙報,那樣的話太消耗人力物力,時間上也等不及。
目前知縣隻改了區區幾十畝桑田,隻要鎮江知府站出來說此事是他批準的,然後補上文件,那麼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如果鎮江知府不站出來,那麼事情追查到底,隻要稍微用刑審問一下知縣,事情自然明曉。
陸家的管家早就沉江,陸家矢口否認賄賂知縣的事。
而知縣手中的信物是沈圖的。
沈圖顯然是黃泥掉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這樣下去罪過可就大了。
而怎麼讓鎮江知府幫忙呢?
自然是商社進駐鎮江。
那樣大家就都皆大歡喜。
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