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薑尤已經再次進入地穴當中。
一盞馬燈破開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躺在陰暗角落的怪物徐徐睜開眼睛。
在馬燈的燈光無限逼近他的眼睛時候,薑尤猛地掏出一個強光手電筒,藍色的光直射怪物麵門,那雙眼珠子在光線照耀下開始劇烈收縮,變成黃豆大小,留下大片詭異的眼白。
和陳家村的那些人彆無二致。
薑尤勾起殷紅的唇瓣,森白的膚色在像個得逞的女鬼。
“果然如此……”
怪物看著她,沒有出聲。
她收了藍光電筒,將馬燈拿在手裡,在怪物身旁隨意找了個空地,席地而坐。
“你好,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薑尤。你大概沒聽過我的名字,但是沒關係,以後總會記住的。”
在話音剛落的瞬間,薑尤直接用鋒利的指甲劃撥手腕,殷紅的,細如蛛絲的血線緩緩從傷口中溢出,飄蕩在空氣中。
怪物眼珠子盯著那些火種,黃豆大小的瞳孔劇烈收縮著。
沒等它開口,薑尤繼續說道,“輪到你來了,不介紹一下嗎?總是稱呼你為九月哥哥有些冒昧,畢竟也有自已的名字。”
她神情舒緩,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隨意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心血來潮尋找某個老友聊天一樣自然。
說完之後,也不著急,耐心的等著對方回複。
怪物沉默片刻,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麼,變形的嘴巴微微開合,吐出兩個字,“……聞語……”
“聞人聽語,三思而行。是個不錯的名字。”薑尤點頭。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人問過自已的名字了。
他被遺忘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像是菜市場沒賣出去的死魚,被丟在角落裡悄無聲息的發爛發臭。
記得他的,隻有從他原本的身體上長出來的那些真菌和植物。
這些東西吃掉他的記憶和身體,又長成他的樣子。
薑尤問他,“你在深淵多久了?”
怪物遲鈍的轉動著眼珠子,“……很久……很久……”
“那你也一定很久沒見過九月了吧?當初你為什麼會被留在深淵呢?”
怪物看著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在幻境當中我看過你分裂的那些怪物,讓我們大膽的猜測一下。
九月的能力是替死,而你的能力是分裂,你們兩兄妹之間的能力可以實現完美的閉環。
這也就意味著,隻要你在,九月就能無限製的使用自已的能力,因為你隨時可以分裂一個分體為她完成替死。
整個黎明塔,所有人都十分謹慎的運用自已的能力,因為她們知道這東西,每多用一次,就距離死亡更近一分……
隻有九月不同,因為可以替死,所以她的能力使用是最快的……
哦,對了,或許你還不知道什麼是黎明塔,這說起來就話長了……”
薑尤像是個講故事的人,耐心的將自已第一次進入黎明塔,到第一次見到九月的場景都娓娓道來。
空曠的地穴當中十分安靜, 薑尤的故事在這空曠的洞穴當中帶著冷冷回音。
怪物,不,準確來說是聞語。
怪物聞語一直安靜的聽著,有些時候薑尤甚至並不確定他有沒有將自已的故事聽進去。
等到薑尤說完之後,怪物發出嘶啞的呼吸聲。
“……妹妹……傷心……”
薑尤,“當然難過,畢竟替死的前提不隻是對方真心願意為了九月赴死,九月也要報以相同的真心。
不隻是穀明時,你那個替身死的時候,誰又會知道九月有多痛苦呢?
沒人在乎,這可是末日,誰會去關照你可憐的內心?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你是九月唯一的親人,難道你不想離開那個鬼地方,真正,一輩子陪在自已家人身邊嗎?”
眼見怪物還在猶豫,薑尤拋出最後一擊。
“你被困在這已經半個月了,卻沒有一個複製體出來,我猜你比我在幻境中看到的時候虛弱了很多。
這樣的你,還能為九月製造源源不斷的替死替身嗎?
有能力逃出這黑炎之獄嗎?
我猜答案是否定的。
你妹妹在窿山,她的生死,在我手裡。
你有兩個選擇。
一,答應我的條件,助我找到深淵入口,並且開啟!我承諾,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保護九月。
二,我會無限壓榨九月的能力,直到黑炎將她同化,讓你眼睜睜看著她變成一攤黑水……”
怪物聞語眼中無比掙紮,“深淵……是災難……罪人……”
薑尤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眼中卻冰涼一片。
手腕處的傷口在她的壓製下並沒有快速愈合,那些像是血液一樣流淌到體外,又遊蕩在空中的火種緩緩落到怪物的皮膚上,像是水蛭一樣搖擺著尾巴試圖鑽進他的身體,吸乾他……
“聞語,你看見了,我身體裡流動著不是血液,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怪物。
不對,準確來說,我比你更適合做一個怪物,因為你還有牽掛。
而我沒有,我可以犧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已。
我體內的這些東西,我必須知道他們的來路,我的命不可能一直掌握在彆人手裡。”
紅眼教她的方式,隻能壓製這些東西,根本無法完全將這些火種化為已有。
薑尤清楚的知道,那個家夥,也在利用自已。
可是她彆無選擇,隻能借力而上。
將自已一步步成為最完美的器皿,可沒有誰……會甘心一輩子不清不楚的活在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恐懼當中,也沒有誰會甘心一輩子當一個器皿!
“聞語,深淵被打開是無法阻擋的,但是你可以決定是誰率先打開。你幫我,也是幫你自已!”
怪物聞語艱難轉動著眼睛看向她,像是年久失修的機器一樣,動作十分遲緩。
許久之後,他下定決心,緩緩開口。
“你與……欺詐者……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