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十萬大山陷入沉睡。
隻能偶爾聽見稀稀落落的野獸嚎叫聲。
房間裡,九月心滿意足的捧著一個大碗和胡辣湯。
窗邊放著一張躺椅。
而此時,一具雪白的骸骨正蓋著毯子躺在椅子上。
現在的她仍舊是陳記酒鋪的老板娘,並且這個職位還被薑尤蓋上了公章,也算是聽風城體係的職工了。
一想到大家羨慕的眼神,九月就有些好笑,做夢也沒想到自已能在末日後混上鐵飯碗。
雖然已經被放出來幾天了,但是她還是會時不時覺得餓得慌。
並且增加了宵夜的習慣。
要知道以前在黎明塔,她為了保持自已的身材,在食物創新和營養搭配上一直精益求精,甚至還有自已專門的營養搭配師。
而現在……
九月喝了一大口胡辣湯,才緩緩壓下腹中饑餓。
按道理說,在建立黎明塔之前她也是受過饑餓的,應該不至於被薑尤餓一下就成這樣。
可那時候身體自由,餓極了吃草根樹皮也是能夠果腹的。
然而在黑炎之獄當中什麼都沒有。
柵欄是鐵的,地麵是石板,原本裡麵還有稻草,結果在那個年輕的山民跟薑尤打報告說她偷偷嚼乾稻草之後的隔天,獄中的稻草都被一根不剩地收走。
彆說稻草了,西北風都沒喝的。
她在獄中得到神情恍惚啃食自已的胳膊,一半是為了迷惑薑尤,一半也是因為真的餓得受不了了。
成王敗寇,這是大祭司教給大家的第一句話。
在末日裡,敗了就是敗了,沒什麼好不甘心的。
她對薑尤也稱不上仇恨,尤其是在得知她可以幫自已找到哥哥之後,九月心中甚至隱隱期待著那一日。
她摸了摸手背上猙獰斑駁的傷口,那些傷疤蜿蜒醜陋。
估計要下一次替死之時,這些傷疤才能夠徹底消失。
“阿時,其實有時候我覺得這裡挺好的,當然,如果你活著,哥哥也活著,大家都活著就更好了。”
皎潔月光落在森森白骨之上,九月偏過頭,將頭靠在骸骨的膝蓋上。
“阿時,他們都不相信我愛你……你相信嗎?”
清澈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好吧,或許……你也不相信……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誰會信呢,是啊,有時候就連我都不信……”
“不,我信。”
一個涼涼的聲音突然打破了九月的悲傷,她目光處尋找聲音的主人。
薑尤從屋頂上一躍而下,落在窗前。
“我相信你愛他,要不然你怎麼不殺彆人,就殺他呢?每一個死鬼都不無辜。”
薑尤涼涼道。
九月正想說什麼。
就看見薑尤皺著眉頭踢了一腳下方。
她以為薑尤是在踢什麼石頭或者是蟲子。
薑尤,“你們這些家夥半夜不睡覺,蹲人家牆根?”
九月:“???”
“!!!”
有人蹲在窗外?
不可能啊,她怎麼沒發現!
緊接著,她就看見自已的窗台就跟長蘑菇似的冒出一個個腦袋。
“對對對,我相信!”
一個黝黑的山民笑得滿臉都是牙。
“我也信!”
另外幾個人異口同聲。
“我們都相信!”
還有幾個獸人部的實驗體頂著奇形怪狀的腦袋不好意思地笑著。
隻有一個豹子頭一臉暴躁的大吼,“憑什麼踢我,這麼多人蹲著,憑什麼隻踢我!啊啊啊啊!!!”
他暴跳如雷的吼叫。
薑尤被吵得耳朵疼,直接從空間中拖出一個巨大的鐵疙瘩朝這個大喊大叫的家夥砸去。
“哐當!”
鐵疙瘩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豹子頭暴躁的聲音從裡麵隱隱約約傳來。
“唔……隻砸我……看不起我……咳咳!”
九月認得這些人,那些長得像是獸人的是九號城跑過來的實驗體,還有幾個年輕人是窿山部的山民。
她掃了一眼,這至少十幾個人。
不是……
這些人變態的吧!
大半夜蹲在彆人窗外偷聽彆人講話!
原本內心滿是悲傷的她現在隻覺得無比尷尬,就像是被人偷看了日記一樣。
十幾個人合力將鐵疙瘩翹起一個角,把豹子頭從裡麵拖出來,頭也不回地跑了。
窿山部的老人或許排外,但是這些年輕人卻很快和獸人部的結交到了一起。
其中一個黝黑的山民被人拽著,一邊跑還一邊羞澀的回頭。
“老板娘,你明天還念詩嗎?我還來,你說的話好好聽,像是在讀書一樣……”
一個端著胡辣湯在深夜悲傷的女詩人……
九月,“……”
一萬頭草泥馬從腦子裡撒著歡奔騰而過。
她看向薑尤,僵硬的轉移話題,“你來做什麼?事情有進展了嗎?”
薑尤點頭,“我想到一個辦法,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聽見這話,九月先是高興,隨後又想到什麼,壓下心中的激動,連忙問道。
“薑尤,你真的找到我哥哥的話,你會傷害他嗎?”
薑尤搖頭。
九月,“你發誓!”
薑尤,“你想死?”
九月語氣弱了一些,“……可是我擔心你會對我哥做什麼。”
“以你哥哥現在的畸變程度來看,他估計已經和深淵當中的怪物無異,就這種存在,我能對它做什麼?
它不對我做什麼就不錯了。”
“不過我們現在需要先確定一件事。”
“什麼?”九月詢問。
“我們需要再次進入你的幻境之中。”
九月不明白為什麼還要進入一次幻境,畢竟他們之前已經進去過一次了,按道理說,再進入幻境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薑尤開口道,“我們先要確定一件事,你哥哥他究竟是通過深淵的力量活在你的幻境之中,還是他侵入了你的幻境。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如果是前者,他活在你的幻境當中,那麼就不可能將他引出來。
如果是後者,那麼就證明幻境之中的他也不是真的,他的本體,應該在深淵之中。
當然,我希望是後者。”
紅眼提醒過她,一定要確認九月的哥哥究竟是不是在幻境當中。
九月猶豫的看向薑尤,“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把碗裡的湯喝完,總不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