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章 再來一碗
濃霧順著敞開的大門湧入堂屋，整個屋子裡到處都是熒光。
薑尤這才看清楚了，濃霧之中根本沒有什麼會發光的蟲子。
這些光芒，本就是濃霧本身的顏色。
稀薄的地方並不明顯，一旦濃度密集，就會出現明顯的光芒。
霧氣中，三叔公滿是褶皺的臉像是鍍上了一層幽光，看起來沒有一點人味兒。
他在等著欣賞眼前人的恐懼。
就像之前無數次捕獵那樣，欣賞獵物的恐懼和垂死掙紮。
大壯也在急躁地低吼。
可薑尤就像是沒發現異常似的，單手摁下大壯的腦袋，舉起杯子，一口喝完了裡麵沒喝完的酒水。
隨後摸著下巴，砸吧砸吧嘴，“三叔公，你們這村子晚上還有不少螢火蟲啊，挺漂亮的。
對了，你這米酒不錯，喝起來甜甜的，再來點？”
陳美玉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向薑尤。
“薑尤，你……”
沒等她說完，薑尤就一手摟住了她的肩膀。
“美玉啊，我覺得你說的沒錯，這村子的確人傑地靈，我決定了，在這裡住下，以後就不走了。”
陳美玉一臉見鬼的表情。
不是，你是瞎了嗎？
她看不見村子的不對勁嗎？！
這人有病吧！
三叔公臉上陰惻惻的笑容也短暫卡頓了一下，他有些沒聽清薑尤剛才說的話。
等著欣賞的恐懼的他一下子沒回過神來。
“你……你說什麼？”
“我說還想再喝點米酒，三叔公，你家裡的米酒味道可真好，再給我來點！”薑尤咧著一口白牙，笑得和善。
大壯本來急躁的情緒也不由的鎮定下來。
老老實實趴在倒在地上的門板上，手爪子摁著一隻微微掙紮的烏鴉。
三叔公很快找回情緒，又陰惻惻地笑了幾聲，“小娃娃，你知道你剛才喝的是什麼酒嗎？”
“米酒啊！”薑尤笑得燦爛。
“桀桀桀，喜歡那就多喝點，多喝點，嘿嘿嘿嘿嘿！”
三叔公黃豆大的瞳孔隨著視線不斷轉動著，轉過身，去從廚房裡抱出來一個被紅布封鎖的酒罐子。
掀開紅布，一股濃鬱的酒香和腥甜的味道從裡麵散發出來。
“咚。”
酒罐子重重地放在桌上，三叔公那張散發著淡綠光芒的臉直直盯著薑尤。
“嘿嘿嘿，喜歡喝，就多喝點，嘿嘿。”
“謝謝三叔公！”薑尤將空碗遞過去。
陳美玉暗暗抓了一把薑尤的大腿，咬著後槽牙小聲道，“彆喝了，不能喝！”
薑尤置若罔聞。
陳美玉覺得這一刻的薑尤像極了恐怖片裡作死的主角，越是讓她不能來的禁地，她一個勁兒往裡麵鑽。
越是讓她不能喝的東西，她一口接著一口。
三叔公手上抓著一個竹製的酒提子正在往罐子裡伸，小小的眼珠子卻轉向陳美玉的方向。
“美玉啊，你也要喝嗎？”
陳美玉連忙閉嘴不言。
薑尤繼續雙手捧著碗，眼巴巴的盯著三叔公的酒提子，“三叔公……”
隨著“嘩啦”一聲水響，奶白色的酒水倒進碗裡。
一隻圓鼓鼓的被泡的發脹的眼珠子漂浮在水麵上，搖搖晃晃。
陳美玉抬眸看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淌，流進眼睛裡辣得她生疼。
算了算了，良言難勸找死鬼。
“嘿嘿嘿，小娃娃，喝啊，你怎麼不喝？”
三叔公弓著身子，鬼氣森森的臉靠近薑尤，“小娃娃，喝啊，多好喝的酒……”
薑尤麵上帶著笑意，腦子裡百轉千回。
紅顏曾說過，進入陳家村後，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眼睛會騙人。
她心下一橫，隨後端起碗，笑嗬嗬的將裡麵的米酒一飲而儘。
“嘿，三叔公，你家的米酒裡麵還放桂圓呢？真不錯，再來一碗！”
三叔公黃豆大小的瞳孔猛烈顫動，但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又恢複平靜。
“喜歡喝，嘿嘿嘿，多喝點，多喝點……”
陳美玉一臉驚恐的盯著薑尤腮幫子左右鼓動，將那眼珠子像糖果一樣在口腔裡頂著玩。
隨後“咕咚”一口咽下去。
額頭上的冷汗流得更凶了。
三叔公繼續倒酒，奶白色的米酒裡有時漂浮著斷指，有時候漂浮著牙齒，有時候漂浮著腦花和手指甲，可不管裡麵出現什麼，薑尤都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隨著她一碗一碗的喝。
三叔公那陰惻惻的笑聲已經沒了。
乾癟的老人陰冷的盯著她，不斷用酒提子提酒。
明豔的少女也雙手捧著碗，眼巴巴的盯著老人。
三叔公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酒提子裡麵的酒從開始的每次快溢出來，變得每次隻有一半。
薑尤又一次一口乾了帶著紅色手指甲的米酒。
“三叔公，再來一杯！您這打酒的技術怎麼和食堂大媽一樣，隻剩下半勺了？”
“桀桀桀……”
“三叔公，多倒些！”
“嘿嘿嘿，找死的小娃……”
“嘭！”
這一次，沒等三叔公陰森森的笑完，薑尤突然奮起一拳頭打在他的左眼眶子上。
“你笑什麼？讓你倒酒沒聽見嗎？以為我有素質就不打老人是吧？快倒酒！”
三叔公一愣，然後右眼眶子也被打了一拳。
陰森森的老人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從怪異裡透出一點喜劇效果來。
三叔公呼哧呼哧喘著氣，渾身都在顫抖，自從升仙儀式成功後，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打。
很快，憤怒取代了茫然，他渾身上下都開始冒出幽光，整個身子發出“哢哢哢” 的聲音，快速畸變。
幾秒鐘的時間就從人形扭曲成一個四肢著地，渾身長滿了畸形骨頭和細長尾巴的怪物。
怪物嘴裡發出憤怒的吼聲。
那聲音是三叔公和一種尖銳嘶鳴混合之後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指甲剮蹭在鋼板上，令人不適。
“該死的，該死的賤人，居然敢對神靈不敬！”
“殺了你！殺了你！！！”
它仰頭咆哮，猛地朝著薑尤衝去，可是身子還沒靠近薑尤就突然頓住。
因為就在仰頭咆哮的瞬間，眼前的女人不見了。
陳美玉的身旁空空如也。
“人呢？人呢！！！”
怪物暴躁的看向門板，門板上的貓也不見了。
“該死的，該死的！！”
陳美玉麵無表情的開口道，“三叔公，她已經跑了。”
她也沒想到，薑尤能跑得那麼快。
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陳美玉以為她會和三叔公正麵剛。
可沒成想，發現事態不對勁，她跨上狸花貓就跑沒了影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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