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章 結賬
末日裡的植物總是長得格外快。
當初離開的時候，陳家村外的樹還沒有這樣高。
而如今看來，這些樹就像是生長了千百年一樣，雜亂粗壯的樹枝如同巨蟒盤繞，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
幾乎完全遮蔽了陽光。
越是靠近陳家村，周遭的植物變化就越是明顯。
空氣愈發濕潤，地麵上到處都是厚厚的落葉，一腳下去就像是踩在浸了水的棉花上。
那些粗糙的樹乾上滿是厚厚的綠色的苔蘚，儼然成了一處密林。
有些植物上還掛著半透明的，黏糊糊的汁液。
薑尤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陳家村好像一個落在林子裡的真菌，它的袍子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改變這片土地。
大壯的爪子下方都被浸透，它討厭這種濕漉漉的感覺。
有些煩躁的甩動著尾巴。
一群人僵持在陳家村外。
銀色苗刀橫在穀明時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而不遠處，就是一個被青苔覆蓋的門樓。
上麵“陳家村”三個字看起來有些陰森。
穀明時，“薑城主，我們還沒進去。”
“我管你進不進去，我的任務隻是將你送到陳家村，眼下陳家村已經到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至於裡麵是龍潭還是虎穴跟我有什麼關係？結賬！”
她眼睛一瞪，“黑炎之心交出來。”
穀明時歎了口氣，從空間裡拿出一個木盒子，交到薑尤手裡。
一旁的九月眼睛一紅，張了張嘴，又將喉嚨裡的話咽了下去。
這是穀明時選擇的路，一切都是他自己選的。
她能做的，隻有陪他走到最後。
那一日，大哥曾經問過她，為什麼會喜歡穀明時這樣一個人，甚至為了他背叛黎明塔，背叛一路走來的朋友親人，真的值得嗎？
可是在她找到大哥之前，就已經先遇到了穀明時啊。
那時候的她還那麼小，孱弱而狼狽，因為不愛說話又長得可愛，總是在半夜裡被叫去那個黑黑的小房間裡。
年幼的她還不懂自己究竟經曆了什麼，隻覺得那是一場經常降臨的噩夢。
而夢裡的怪獸，總是無時無刻的折磨著她。
可就是在這樣的噩夢裡，穀明時出現了。
儘管他的本意不是為了她，可他殺了那個會帶給她噩夢的惡魔。
夜晚的噩夢消失了，換成了院長媽媽溫暖的懷抱。
她會用一種像是太陽一樣有溫度的，暖陽的目光看自己。
院長媽媽看她不愛說話，給她一個雞蛋，讓她親自孵化出來，陪她。
雞蛋被她捂在暖和的被子裡，破殼了。
從此她走到哪裡，小雞就會走到哪裡，像個小尾巴。
園長媽媽說，小雞會將破殼之後看見的第一個人當成母親。
那一天，黑黑的小屋子裡透進了光，她也破殼了。
小雞將會飛的蒼鷹當成了媽媽，跟著它走上懸崖，張開翅膀。
蒼鷹或許會繼續翱翔天際，但是小雞會摔死在亂石之上。
而如今，九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慶幸，這隻蒼鷹，也和她一樣活不久了。
兩個誕生於黑暗的人，終將歸於黑暗。
她伸手抓住穀明時微微顫抖的手，他的手心裡已經浸透了濕漉漉的汗水。
沒有人比她清楚，這一路，他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壞人，可九月隻知道，他是她破殼看見的第一束光。
薑尤打開木盒子，裡麵是粘稠的黑色液體。
穀明時及時提醒她，“黑炎之心是世界上最純淨的東西，可正因為它是最純淨的東西，所以它能和一切融合。
一旦被黑炎之心侵蝕，後果不堪設想。”
除了大祭司，他沒見過第二個人能徒手接觸黑炎的。
他就是因為被封鎖在黑炎之獄中太久，所以才會被侵蝕。
若是以前，他巴不得薑尤自己找死。
可如今，時過境遷，這個曾經被他滿世界通緝的女人已經站到了他難以企及的高度。
角色互換，他顧不得曾經的糾葛，不得不將穀家的利益放在最前頭。
在這種時候，隻有拉近關係，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隻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能儘可能地為穀家多結一些善緣。
家族在他手中敗落，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薑尤自認為是個聽勸的人。
在穀明時提示之後，當即收了手，用木棍撥弄開黑炎，檢查了一下裡麵的黑色晶石，確認是黑炎之心，隨後蓋上盒子。
她悄悄試了一下，黑炎之金不能進入空間。
於是轉而將它放進背包裡。
她撤回擋路的苗刀。
穀明時慎重道謝之後，和她告彆。
可沒成想薑尤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正好有些事情要來陳家村，找老朋友敘敘舊。”
穀明時疑惑，“薑城主在陳家村還有舊友？”
“當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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