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章 我們都是怪物
紅眼低頭,認真瀏覽冊子記載的內容,目光落在那條理分明的時間線上,許久之後低笑起來,隨後又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哈哈大笑。
他問薑尤,“還有嗎?”
薑尤點頭,“我還整理了很多關於深淵和其它東西的資料,你要看嗎?”
紅眼點頭。
約莫半小時後,一陣震耳欲聾的笑聲徘徊在海麵上。
薑尤用掌心觸碰著翻滾愈發凶猛的海浪,心裡知道,她收集了那麼久的東西,或許會在今天揭開麵紗。
但卻斂去眼角的鋒芒,一臉疑惑的看著紅眼。
“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有趣的事情!這些老東西,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困擾了那麼久的問題,源頭竟然如此可笑!”
“小丫頭,好啊,很好,不愧是為父收的孩子!有本尊當年之姿!哈哈哈哈哈!”
“這群老王八,原來在這裡玩陰的!”
“一群雜種……”
“……”
他赤紅的眼眸之中血潮翻滾,卻又帶著嘲諷的笑意。
薑尤覺得他好像有那個大病。
她不動聲色的猜測著他口中的老家夥究竟是些什麼人。
等他將冊子快速瀏覽一遍,還回來之後。
整個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
“人類小丫頭,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有時候,人類的迷茫反而是因為知道了太多而導致的。
越是認知狹隘的人,越是能夠堅定地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一切,知道太多,會失去信心。”
“謝謝你為我解惑,以後為父會儘量幫你,你出去吧。”
薑尤,“……”
看了她的辛苦收集的材料,就這麼打發自己?
“你想白嫖?”她認真盯著眼前的人,紅眼的狀態顯然和正常人類扯不上邊,但她絲毫不懼。
就算曾經的紅眼再如何強大,如今也被困在土豆的身體裡。
就連降臨人間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樣的人,就像是掉了爪牙的老獅子,不成氣候,隻剩餘威。
“我勸你想清楚,我從來相信利益關係才是最可靠的關係。之前種種,我們揭過不談,你為我封存火種是出於什麼目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自己清楚。
我得了好處,也樂於配合。
可你要是白嫖我辛苦收集的信息,就這樣大發了我,那我們的利益關係就出現了裂痕……”
紅眼:“區區人類,不過……”
紅眼話還沒說完,就被薑尤打斷,她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鎖定對麵的人。
“區區人類又如何?若不是我這區區人類,你也無法找出答案,剛才你笑得暢快,現在就想不認賬?”
她眼角溢出一抹猩紅,皮膚下火種瘋狂湧動,每一寸肌膚都像是滾開的水。
“我不清楚你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你大概也不清楚我是個什麼東西。”
她攤開手掌,細紅的血線掙紮著蜂擁而出,很快就在手心裡彙聚成團。
“我是薑尤,怪物薑尤。
或許我曾經是人,但是借由你的手,我真正完成了從人到怪物的轉變,我們現在,是一樣的東西……”
她嘴角咧著一抹詭豔的笑容。
紅眼表情一滯,隨後迅速反應過來,“你……你是故意的?!”
他話語中有些不可置信,“你故意一口吃下黎明塔那麼多火種,就是為了試探我有沒有能力幫你封存?你用自己的身體做賭注?!”
“你故意算計我?!”
“虧我還真的擔心過你!”紅眼明顯有些生氣。
薑尤低頭撥弄著掌心裡的血線,幽幽道,“怎麼能說算計呢?都是義父教得好,你為我拓寬身體的容積,不也是為了試探嗎?
我們雖無血緣關係,但行事作風上,可是天生的一家人。
義父,這樣有緣的女兒,你確定要擺在一旁做吉祥物?
我們雙劍合璧,撕開深淵的裂縫,站在這世界的巔峰,不是很好嘛?!
再也沒有人會站在我們頭上指手畫腳!
我可以幫你做很多事!”
紅眼,“那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你想將我做踏腳石?”
“不不不,應該是我們互相成就,義父,你甘心永遠這樣被困在一個狹隘的身體當中,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苟活嗎?
既然他們將我們當做獵物,為什麼我們站上巔峰,去重新製定規則?!”
紅眼:“……”
薑尤,“義父,這世上的人說說白了就是一棵樹上的猴子,往上看全都是屁股,往下看都是臉,隻要你站的夠高,就沒人能夠屁股對著你!”
“想想吧,你躲在這暗無天日的精神領域裡,說不定你的仇人正在將曾經的事當做自己的戰績炫耀‘你們知道那個傻叉嗎?哈哈哈,他曾經被我打得像條狗一樣!’”薑尤聲音尖利的怪笑著,模仿出刻薄囂張的話語。
“他們在高聲歌唱,而你呢?隻有你自己能聽見自己的怒吼,你所有的憤怒和不甘心,除了自己,你還能告訴誰?”
“哦,我知道了,你還能告訴我,在我這個你曾經蔑視的卑微的生命麵前,掀開自己的傷疤,走下神壇……”
“義父,我們都是怪物,既然是怪物,就應該的做事風格!你研究人類古文化研究的太多了!身上都沾染了人味兒!做事情也像個人類,還不如我這個半路出家的怪物!”
紅眼胸膛一陣起伏,海浪翻湧更加凶猛了,整個天空黑壓壓的,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
薑尤的目光中帶著不顧一切的狂熱,嘴角咧出放肆而張揚的笑容。
如一朵開在井底的曼珠沙華,你低頭看去,她就伸手將你拉入深淵。
紅眼看著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兒,就像看見了自己曾經的女兒,她也是這樣,狂妄的想要征服一切。
可最後卻是屍骨無存。
狂妄自大,卻又瘋狂而勇敢。
“你用自己的性命做賭,就沒想過我萬一沒有能力替你壓製;或者說我有能力,卻冷眼旁觀任由你去死呢?”
“風險越大,收益越大!我既然敢這麼做,就不怕死。
若你無能,就對我沒有用處,我在死前會殺了土豆,算是為我陪葬。”
“若你有能力卻作壁上觀……”
“你又當如何?”紅眼一動不動盯著她,似乎在等著她的答案。
薑尤,“若你袖手旁觀,我也會殺了土豆,我看出來了,他死了,你就活不成。
不然你也不會每次都在他生死危機的時候冒出來,還托我看著他。
你不幫忙,我們就一起死。”
森白細膩的掌心裡,傷口緩緩愈合,火種正不情願地被壓製著,鑽入身體。
她說話很慢,卻透著一股不顧一切的偏執。
一個理智的瘋子,比精神病更難對付。
聽見她的回答,紅眼不知道該不該鬆一口氣。
眼前這丫頭夠狠,是他需要的那種人。
可也正因為夠狠,和這樣的人合作,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被出賣了。
但是好在根據以往的觀察,她至少是個有原則的瘋子。
“所以你說來說去都要殺了那呆子?我以為你對他至少有兩分同伴情誼。”
“我對他當然有情義,陛下是我的知己,我相信它能理解我。”
她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喜歡研究古文化,那麼‘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你應該知道吧?”
薑尤說謊了,紅眼並不是自己的唯一退路。
還有黎明塔的大祭司莫非,他也有壓製火種的辦法,隻不過那是最後的選擇。
她從不走獨木橋,沒有退路還依然前行的不是勇士,是傻子。
紅眼突然有些後悔當初安城那個夜晚,在她麵前顯露出自己。
若是她永遠不知道那呆子的身體裡還有自己存在,或許就不會哄著那呆子跟著來到窿山。
兩人之間也就不會有交集,他或許會在漫長的時間裡消亡,也不會知道當初自己究竟麵對著怎樣的陰謀。
紅眼恍惚間有種荒誕的感覺,不是自己選中了她,而是她選擇了自己。
兩人之間,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釣魚的那一個,可如今看來,他似乎小看了眼前的人類女孩兒。
她有著比怪物更加敏捷的心思和更冷漠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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