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章 間苗
“一號宿舍”幾個字一出來，在場的老員工臉色巨變。
這四個字，就像是什麼魔咒一樣，讓大家頃刻間安靜下來。
馮春蘭得意的巡視了一下周圍，眾人都夾著尾巴，不敢冒頭。
她滿意的點點頭。
薑尤把大家的神情儘收眼底，心中也滿意的點點頭，知道自己應該是去對了地方。
不過在去一號宿舍之前，大家需要統一清理自己，換上乾淨統一的製服。
洗澡的地方，是在峽穀的一處溪流裡。
白天室外溫度已經到了二十攝氏度左右，但是山穀中的溪水仍然有些冷。
男女分批次清洗。
每個月四季穀都會來一批新人，每個月來新人的這一天。
山穀中洗澡的溪流是專門留給這些新人的。
老員工都會避開這一天。
由於一路上傷亡慘重，這一次到來的幸存者當中，女性隻有一百左右的數量。
相較於以往每次都能上千人的女幸存者，這一次的人，太少了。
馮春蘭往煙鬥裡麵裝著煙絲，坐在溪流附近的大石頭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望著溪流裡稀稀拉拉的人，狹長的眯眯眼顯然醞釀著什麼。
這時候，旁邊走過來一個年輕女人。
“馮大嬸，這回來的人太少了，肯定不夠用的。”
馮春蘭，狠狠嘬了一口煙嘴，吐出一團白霧，“夠不夠用的，也不關我的事，我就是個宿管。這些事情，該上麵的人去操心的。”
“我聽說你要把一個新人送到一號女舍去？
一號女舍那些人很排外，之前給他們宿舍空床位安排的人，基本上都用不了兩天就死了。
您把一個新人送進去，隻怕她也活不下來。”
女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紮著低馬尾，寬大的工裝穿在她身上，鬆垮垮的，十分纖細。
馮春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年輕女人，“英子，你也是種莊稼的人。想要莊稼長得好，就得間苗。
將那些有害的苗拔掉，剩下的苗才能更好生長。
我知道人不夠，可是我隻負責留下聽話的人。
那個黑臉女人自己往死路上走，我能攔得住她嗎？”
張英子沉默地望向溪流方向，若有所思的咀嚼著馮春蘭的話。
這些剛送進來的人，都是等待進入大棚的新苗啊。
間苗……
那她這樣的，是好苗還是壞苗呢……
……
由於張淑慧和鳥窩公主已經一戰成名，洗澡的時候沒人來搗亂。
張淑慧一邊打著哆嗦一邊給薑尤搓背，“這天氣明明都暖和了，可是這溪流裡麵的真冷，冷得我一下水就想尿尿。
鳥窩公主也一邊打哆嗦一邊給張淑慧搓背，”啊對對，好冷，想尿尿。”
她瞅了瞅剛伸手從水裡抹了一隻紅色小螃蟹玩的薑尤，其實很想說，要是薑尤能給她搓背的話，正好就能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但是她不敢。
腦子裡不由想到土豆分彆之前再三交代過。
讓她以後要聽薑薑夫人的話，不然就得嫁給八十歲的老單於和親。
想到這裡，鳥窩公主搓得更使勁兒了。
張淑慧疼得齜牙咧嘴，“你刨刨花呢大姐！我這是背，不是桌子！”
張淑慧凶巴巴叨了鳥窩公主一頓，繼續控製著手裡的力道，搓著薑尤手臂上的泥垢。
“教主大人，咱們這大半個月沒洗澡，您都搓泥兒了！”
薑尤一眼掃過去，鳥窩公主正兩眼放光的搓著張淑慧的背。
“慧慧你彆急，你也有泥兒，你更多！
我給你搓一條長的，等下你也給我搓一條最長的泥好不好？
我要留著給父皇看！”
張淑慧：“……”
這傻公主究竟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為什麼感覺好像泥多的人還更驕傲的樣子？！
她究竟有沒有常識啊！
薑尤轉過身去不想聽她們之間重口味的對話。
她身上的黑色要用專門的東西才能卸除，搓澡沒辦法搓乾淨，但是顏色還是淡了些。
洗完澡，薑尤找了個角落給自己補色。
隨後一邊穿衣服一邊交代。
“你們兩個老老實實的呆在號宿舍，和厭遲他們交代一下，沒有我的吩咐，不要輕舉妄動。”
張淑慧點頭，小聲道，“教主大人，來的路上您不是說到了四季穀就直接把這裡那樣了嗎？”
她比畫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不明白為什麼薑尤進入四季穀之後不像是要直接掀桌的狀態。
反而開始變特務了。
薑尤一邊說話，一邊用精神力注意四周。
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交談。
“這裡是四季穀，四季穀是做什麼的？”
張淑慧l理所當然的回答，“白龍基地的糧食儲備中心，幾乎百分之九十的糧食都是從這裡種出來的！”
“對，沒錯，這裡是種植糧食的，那麼糧食呢？”
這問題一下子將張淑慧問懵了。
“對啊……糧食呢？”她喃喃道。
自從進入四季穀到現在都半天了，可是她一畝田都沒看見，一片糧食都沒看見。
整個山穀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宿舍，還有管理人員。
田呢？
糧食呢？！
薑尤繼續道，“而且你還記得進來的時候我嚇唬的那幾個小孩兒嗎？”
張淑慧愣愣點頭，“記得啊，您說的三吱兒明明是小老鼠，您卻說是小嬰兒，把他們都快嚇哭了。怎麼了？”
當時她還暗暗嘀咕，教主大人怎麼童心發作，和小孩兒玩了。
難不成，她另有所圖？
對上張淑慧疑惑的目光，薑尤緩緩道。
“雖然四季穀在白龍基地的傳言是人間仙境，這裡不愁吃不愁喝，糧食充足，但是這裡位麵也太理想化不是嗎？”
“我就不信，這裡真的與世隔絕！”
“末日都這麼久了，那些娃娃一個個天真不諳世事，單純的就像是小傻子一樣，這不合理。
即便這裡是四季穀，也不合理。”
“他們就算沒有經曆過末日，也見了那麼多從外麵進來的幸存者，怎麼會全然不知道？”
張淑慧喃喃道，“或許他們還小，所以不清楚……”
“他們還小，那家裡的大人難道不知道嗎？
做大人的，知道人餓起來有多可怕，也知道人心可怕。
他們肯定會多多少少提醒這些孩子們，可是沒有，這些孩子對外來人全然不設防。”
“還有……”
張淑慧，“還有什麼？”
“這些孩子是哪裡來的？末日後挑選進入四季穀的人幾乎全都是大人，我了解過之前的情況，從來沒有招收過小孩兒。
畢竟找人來，是乾活的，不是吃閒飯的。
他們找一群什麼都不會的孩子來做什麼？
所以……這些孩子……是哪兒來的？”
張淑慧感覺自己不會說話了。
鳥窩公主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我知道孩子是哪兒來的。”
薑尤一愣，“你知道？”
鳥窩公主煞有介事的四處看了看，然後招招手。
薑尤附耳過去。
“我父皇說，孩子都是去狗窩裡挑選的！看上那個，就趁狗媽媽出門的時候抱走就行了。
我父皇說，一般沒有隨身攜帶的，就是不要了的！
狗媽媽出門沒帶的崽，肯定就是不要了的。
我們可以拿。
我就是我父皇親自孵出來的雞蛋！”
狗窩裡挑出來的……雞蛋？
薑尤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她剛才看見鳥窩頭鄭重其事的樣子，居然真的有幾分相信這個家夥會知道什麼……
果然不該對精神病抱有什麼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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