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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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富麗堂皇的宅邸此刻被官兵團團圍住,官員們進進出出,一箱箱金銀珠寶被押送往戶部,宅內隱隱傳來低泣聲。

京城百姓素來愛湊熱鬨,紛紛圍觀在大宅門口,吃瓜吃得不亦樂乎。

“我的天,這顧家是得罪誰了?怎麼來了這麼多官老爺?這可是皇帝的親舅舅,堂堂一品國公爺,他們不怕嗎?”

“你消息落後了,那位國公爺連命都保不住了。咱們這個皇帝可是一等一的鐵麵無私,就算是他的親舅舅,觸犯了朝廷律法一樣得砍頭。我跟你說啊,這顧靖輝壞得腳底流膿,連他親弟弟都看不過去了!”一個整日遊手好閒的大漢手舞足蹈地講述著自己打聽到的消息,隨著他的爆料,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漢鮮少受到如此關注,爆得更起勁了,甚至添油加醋地編造了不少細節,比如顧靖輝的二弟、現任理侯爺是如何發現大哥的不法行徑的。

他說得繪聲繪色,周圍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多謝兄台,若不是你好心告訴我們,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哪能知道這些秘聞。”人群中,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溫和向大漢道謝,那簡樸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並不顯得寒酸,反而襯出其如青竹一樣的氣質。俊秀清逸的容貌讓人過目難忘,眉目間的溫和和春風般的笑意讓人不由心生親近。

那大漢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也隻是隨便說說而已。小弟是讀書人吧?剛來京城?”

少年微微點頭,“家中出了些事,前來投奔親戚。小的初來乍到,還望兄台多多指點。”

大漢精神一振,拍著胸脯說道:“你找我可是找對人了,京城裡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最近京城可熱鬨了,楊禦史狀告勇親王世子,結果反被揭了老底,烏紗帽都丟了。那勇親王世子最近也是流年不利,不僅被禦史陷害,他繼母的陪房還貪了他生母的嫁妝,宮裡都下旨申斥那王妃管教不力。哦,對了,宮裡還出了位娘娘,據說是先皇托夢的福星,受寵得很,一個月內連連晉位……”

少年聽得差不多後,取出剛買的餅遞了過去,“這是小弟買的燒餅,酥脆可口,兄台彆嫌棄。”

道謝後,少年從人群中悄然離開,閒庭信步般向一條巷子走去。隨著他越走越深,身後漸漸多了些人,隱隱呈現出保護的姿態。

其中一人低聲問道:“殿下,您若有想知道的事情,吩咐十五他們去打聽就是,何必親自和那閒漢子打交道。”

少年輕輕一笑,“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百姓對皇家的想法。”

他心中腹誹著:若是讓十五調查,最後呈現在他麵前的就隻是類似“理國公被抄家奪爵”這樣乾巴巴的話,哪裡有那百姓說得活靈活現。

他在一處宅子前停下,後門隨即打開,少年走了進去。

兩刻鐘後,從宅子裡走出來的他已然換了一身裝束。雲錦裁剪的衣裳華貴非凡,腰間綴著一塊溫潤的羊脂白玉,清雅中透著尊貴。

“走吧,回皇宮。”

他正是大齊的太子,裴池衍。

……

隨著裴池衍的入宮,太子從皇陵中歸來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皇宮。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督辦修建皇陵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

“那幾個鹽商分外狡詐,兒臣花費了不少時日才拿到這些賬本。”

裴池衍站在禦案前,平靜的眸子閃過一絲的鋒芒。

在調查貪汙官員時,裴池衍從被燒毀大半的賬本中發現了幾個大鹽商與官員勾結、向草原售賣私鹽甚至鐵器的證據。為此,他推遲了回京的時間,暗中收集更多證據。期間,他遭遇了數次刺殺,所幸最終順利將最重要的賬本帶回京城,交到了父皇手中。

裴靈嶽看著太子呈現上來的相關罪證,壓抑著怒火,聲音低沉而威嚴,“這些人為了牟取暴利,竟不惜和草原勾結,動搖大齊的根基,實乃大逆不道!此事牽扯甚廣,貿然動手會引得朝野震動,還可能打草驚蛇。池衍,你怎麼看?”

裴池衍不緊不慢說道:“這回賑災好幾位富商捐贈了大批物資,出力甚多,不如賜他們鹽引,讓他們針對那幾家鹽商,使其自亂陣腳,無暇他顧。同時調集可靠人手,收集更多證據,順藤摸瓜,揪出所有牽扯的官員,待新年歲宴上將他們一網打儘。”

裴靈嶽眼中閃過淡淡的欣慰,“不錯,你這趟出行長進了許多。督辦此案的人選,你可有推薦?”

裴池衍略一沉吟,說道:“勇親王世子如何?”

“堂哥幾日之內便能洗脫身上汙名,反讓楊禦史栽跟頭,足見其心性手段。這回牽扯的官員包括肅義伯,想來堂哥很樂意接手。”

說到後麵,裴池衍的語氣多了幾分調侃。

裴靈嶽不由露出了淡淡笑意,“這個人選確實合適。”

在裴禦東被禦史彈劾後,裴靈嶽也曾派暗衛調查,雖無確鑿證據,但隱約能察覺到勇親王妃的手筆。勇親王妃是裴禦東的繼母,膝下有一對龍鳳胎,顯然是為了世子之位對裴禦東下手。此事涉及皇室後宅陰私,不宜鬨大。裴禦東聰明地以勇親王妃貪汙其生母嫁妝為由發難,裴靈嶽便下旨申斥勇親王妃,罰其抄寫經書,並以管教不力為由派宮中姑姑協助執掌中饋。

勇親王妃正是肅義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至於出京的理由,隨便找個借口即可。裴禦東性格桀驁不馴,在外人眼中,他因闖禍被派去守陵再正常不過。

裴靈嶽不由在心中感慨,守陵這借口還真是好用。皇陵還是慢慢修吧,說不定日後還得再用上這理由。

這對天家父子繼續討論督辦隊伍的副手人選。

待商議完畢,裴池衍正欲告退,裴靈嶽卻叫住了他,“等等,朕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朕先前被先皇托夢,得知虞氏蒙冤後,便將她從冷宮中接出來……”

即使麵對自己最為器重的太子,裴靈嶽依舊隱瞞了自己看得到虞妙華和神靈對話的事情,還是對外那套說辭。

裴池衍露出了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他對父皇後宮的嬪妃一點興趣都沒有啊。

不過聽說這位娘娘從藏書樓中找到了白砂糖和冰糖方子,這段時間京郊正在修建糖坊,百姓們很快就能吃到更為低廉的白砂糖,難怪父皇會連連給她晉位。

“前兩日,虞氏去德馨閣借了幾本書,從一本書中找到了半月國的棉花。”

“棉花?和木棉有什麼區彆?”大齊境內有木棉,百姓們也會用木棉來填充被子和枕頭。

裴靈嶽拿出了那本書,翻開了這段時日看了無數遍的那頁,“這是半月國的棉花。百年前,半月國的山民曾用它紡織成布,禦寒效果極佳。可惜那山民不肯將技藝傳授給族人,隨著她的離世,這門技藝便失傳了。後來,那些山民流浪到彆處,相關記載也隨之消失。若不是恰好有大齊子民前往半月國,偷偷學會了這門技術,隻怕這樣的好東西還不知道何時才能重見天日。”

係統在打補丁方麵做得極為到位,它編出來的故事甚至還能和當地一些傳說對上。上麵寫得有理有據,裴靈嶽都忍不住信了。

裴池衍震驚,“又是虞娘娘找到的?”

裴靈嶽沉著點頭——如果不是他抄了舅舅家,哪裡能拿到這棉花地圖。這也有他的功勞!

裴池衍的目光很快被旁邊的地圖吸引,“這輿圖好生精細!”

裴靈嶽嘴角勾了勾,“這位聰明絕頂統統子是不可多得的遊學士,冰糖方子和白砂糖方子也是他在海外找到的。”

“聰明絕頂統統子?”裴池衍重複著這名字,一貫從容的表情有了些許崩裂。他腦海中那位大賢形象瞬間皸裂成碎片。

裴靈嶽十分滿意看到兒子這難得一見的表情,慈愛說道:“這是他的化名。”

裴池衍很快平複了心情,無論對方叫什麼化名,他立下的功勞足夠讓他名留青史。

他低聲說道:“兒臣盼著這棉花真像這上麵說的那樣好。”

這趟出京讓他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民生多艱,他也明白了想要管理好一國子民,讓他們吃得飽穿得暖是多麼艱巨的目標。

裴靈嶽說道:“朕下了密旨給你舅公,讓他悄然找到這棉花,儘快運送回來。”

裴池衍的舅公、皇後的舅舅便是當朝大將軍陸淩雲,鎮守南疆多年。那南疆位於大齊和半月國的邊界地。

“若這棉花為真,找到這本書的虞婕妤便是大功臣,到時朕將晉升她為貴嬪。”

裴靈嶽之所以和太子說這事,也是怕太子誤會虞妙華,以為她是那種以色惑人之流的妖妃,對她有偏見。

裴池衍自然聽明白了父皇的言外之意,他真心實意說道:“兒臣恭賀父皇得此賢妃。”

彆說一個貴嬪了,就算是妃位也當得。

裴池衍甚至還覺得父皇有點小氣,位份晉升得摳摳搜搜的。

父子二人討論完正事,裴靈嶽揮手讓太子回宮休息,還特意讓太醫前去為他診脈。

與此同時,各種賞賜如流水般送到了東宮,彰顯了天子對太子的寵愛和滿意。

主要這回太子外出時間太長,雖然對外理由是督辦檢修皇陵,但總有一些所謂的大聰明覺得這是在放逐太子。

裴靈嶽這賞賜一送,後宮便清楚,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依舊無可撼動。

……

送走了前來診脈的太醫,想到接下來一段時間得喝藥,裴池衍便想歎氣。

他又換了一套衣服,去鳳儀宮向母後請安。

皇後看到他很高興,她也不問那些朝廷之事,隻關心他在外的生活。

裴池衍挑揀著說了一些有趣的,逗得皇後眉開眼笑的。

末了,小廚房的人送來了剛做好的酥油鮑螺,皇後笑道:“正好陪我用點。”

自己的兒子她最清楚,彆看表麵上對吃食方麵很無所謂,但其實挺喜歡吃這些甜甜的糕點。

裴池衍目光落在酥油鮑螺上,“這是禦廚新研製的點心嗎?”

皇後搖搖頭,“這是虞婕妤從書上看來的,她把食譜送了一份給我。我吃著倒覺得不錯。”

裴池衍才回京沒多久,就又聽到虞婕妤的名字,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了。看母後提起她的神態,似乎對她頗為喜愛。

看出他的想法,皇後輕輕一笑,“那孩子還挺有趣的。”

心思淺得跟譚水一樣,一眼就能看透。偏偏她還覺得自己裝得挺好的,特彆自信。

起初來她宮裡請安時,虞婕妤還有些拘謹,等熟悉了之後,便每次都自在地喝茶吃點心。

皇後曾問虞婕妤的口味,若是彆人,多半敷衍過去。虞婕妤倒好,還認真地表示喜歡她宮裡的龍井茶酥,還誇了一回杏仁豆腐。

皇後也知道顧施施被帶走之前說的話……她隻能說,顧施施太小看皇上,也太低看她了。

在品嘗酥油泡螺時,陸陸續續有宮中姑姑前來彙報後宮事務。

“□□從樹上摔下來了。”

“李采女做糕點的時候被燙到了。”

皇後輕車熟路地處置完這些後宮瑣事,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也不知道她們是從哪裡打聽到皇上之前遇到虞婕妤是在樹上……然後她們現在就跟樹和牆杠上了。”

大概覺得皇上喜歡虞婕妤這種爬樹類型的吧。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個從樹上掉下來的。

裴池衍:“……”

現在的皇宮真熱鬨啊。

爬樹。這兩個字像是鑰匙一樣,觸發了裴池衍腦海深處的某段被遺忘了的記憶。

年幼的他爬到樹上,將纏在樹上的風箏給小心解開來。

樹下的小女孩眼巴巴地看著他,在看到失而複得的風箏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謝謝你,救風箏之恩,當以身相許!我允許你做我的第八房小妾了!”

裴池衍猛地咳嗽了起來,惹來了皇後擔憂的眼神。

他若無其事放下杯子,“這糖水過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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