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再賭一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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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有一種神魂分離的感覺。

他的肉體在法庭上慷慨陳詞,用上一次庭審的遺留問題,來攻訐席怡寧——這是非常敗人緣的打法,他賭上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也要把席怡寧給拖下水。

即便這場庭審輸了也無所謂,案子肯定會打回重審,偵查方向從意外改為謀殺,到時候就跟黃泥糊褲襠一樣,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沒做能贏的打算,但他卻打贏了。

席怡寧被判二十一年,安書瑤被責令送矯正中心,周浩懷疑法官是第一天來上班,案子竟然不複審。

不用猜都知道,明天席怡寧公司股價肯定會大跳水……

等到庭審結束,雙方下台,周浩豎起中指,推了推眼鏡。

見狀,席怡寧紅了眼,不知從哪抽出一把折迭小刀,捅了周浩一刀,大罵周浩不孝。

周浩應聲而倒,這刀不深,但他呼吸越來越弱,眼看著就要死了。

席怡寧罵了幾句,見他不像是在裝死,逐漸回過神來,哐當一聲刀掉在了地上。

她撲過去,搖晃周浩的身體,大聲呼喊:

“周浩!周浩!!你醒醒——快醒醒!!”

“你彆嚇我好嗎?我不是故意的……”

“媽媽錯了,錯了還不行嗎?讓我去坐牢、判我死刑,怎樣都好,隻求你睜開眼睛……”

……

啊,無所謂了……

就是有點對不起那孩子……

好像不小心毀了她的下半生……

如果有來世,一定好好彌補一下……

……

伏見鹿又想起了源玉子懇求自己的那個晚上。

——源玉子蹲在警校操場旁的灌木叢裡,拽著他的褲腳,仰頭看著他。

——那眼神真誠懇切,跟安書瑤求他時,一模一樣。

伏見鹿心裡清楚,她們當然不是同一個人,隻是那份熱烈的赤子之心,她們如出一轍。

所以他才會稀裡糊塗答應源玉子,所以他才會遷就那個麻煩的家夥,所以才會發生之後的一切……

這就是這個夢的終點了。

源玉子扮演的安書瑤,是個身患白血病的小女孩,為了讓母親瞑目,她一次次懇求周律師,想要在生命最後的時間求得公義。

如果源玉子能早點失憶,或者早點扮演安書瑤,或許這個夢會更早結束。

伏見鹿並未對過去完全釋懷,但他知道自己該醒了。

他陪小玉子寫了那麼久的作業,幫小玉子父母做完了心理疏導,解開了小玉子的心結,可謂是當牛做馬,總算走到了hayend……源一郎和九條唯最後化解矛盾,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源玉子一醒,沒了潛意識囚籠,他主體意識回歸,立即鎮壓了元寶和川合,取回了身體控製權。

最先回歸的是觸覺,伏見鹿感覺後背濕漉漉的,襯衫黏在身上,好像是被汗打濕了;

接著是嗅覺,他聞到了悶熱的汗味,口腔裡泛著略微苦澀的酸味。

意識逐漸聚攏,伏見鹿眼皮微顫,頭疼欲裂,他捂著頭,緩緩坐起身,左右四顧,發現自己回到了家裡,正躺在那張熟悉的沙發上。

不是上一世的家,是這一世的巢鴨公寓。

客廳裡靜悄悄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伏見鹿指尖微顫,他一抬手,發現自己手裡正握著一把水果刀。

低頭一看,隻見地上躺著一具屍體,赫然是宮崎梔子。

死了?

伏見鹿怔愣了一秒,第一時間起身,去臥室查看情況,發現源玉子不在家,平櫻子也不在家,上杉紫苑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就連阿俊都不在狗籠子裡。

人呢?

伏見鹿以為自己還在夢裡,他站起身去窗外看了一眼,現在是晚上,外麵黑漆漆一片,行人從路燈下走過,頭頂飄著罪犯指數。

係統還在,說明這是現實,不是在夢裡。

伏見鹿長籲一口氣,他揉了揉太陽穴,夢境記憶逐漸消退,他不記得自己曾輔導小玉子功課,也不記得幫助九條唯協調夫妻關係,就連自己被九條唯打斷雙腿的事情都忘了。

但他記得,源玉子帶著他逃跑,記得源玉子一次又一次地暗殺他,還記得源玉子變成了安書瑤,求他打官司。

源玉子在他潛意識裡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並且記得一清二楚。

同理,源玉子應該也忘了閣樓和暗殺的事情,但卻記得邪惡家庭教師以及父母和好的事情。

他們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但卻記得對方做了什麼。

這種感覺很奇怪,以至於伏見鹿第一時間想跟源玉子聊聊,想知道自己在她夢裡做了些什麼事情……隨後他轉念一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源玉子不在身邊,他們又是怎麼互相催眠的?

宮崎梔子又是怎麼死的?

是天使小人還是惡魔小人乾的?

是要毀屍滅跡,還是要毀屍滅跡?

伏見鹿思考了三秒,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他從口袋掏出手機,本想看看日期和時間,卻發現手機正在通話中,通話對象是源玉子,聽筒隱約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估計是源玉子醒了。

如果伏見鹿沒猜錯的話,他們是通過手機在互相施加暗示。

問題在於,他和源玉子是在地下室失去意識的,當時還有個姓西野的小姑娘在場……怎麼醒來後是在自己家裡,身邊還有一具屍體,手上還打著電話?

上杉紫苑和平櫻子去哪兒了?

中間發生了什麼?

手機時間顯示距離他昏迷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也就是一整個白天的時間。

伏見鹿毫無困意,他俯身檢查屍體,致命傷位於脖頸,傷口平滑,一刀斃命,感覺像是他本人的手筆。

中間發生了什麼以後再慢慢查,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屍體。

伏見鹿當機立斷,隨手掛斷電話,回房取出膠帶,在宮崎梔子脖頸上纏繞幾圈,又在她的口鼻上纏繞了幾圈,防止屍體繼續出血。

隨後他翻出旅行箱,把屍體折迭塞進去,用拖把衝洗地板,擦掉牆上的血跡,清理掉沙發上的小血點,往四周噴空氣清洗劑,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案發現場。

完事之後,他洗了個澡,拖著行李箱下樓,大搖大擺地搭乘電車。

現在屍體還熱乎,沒有發臭,再加上箱子密封性不錯,其他人聞不到血腥味。

伏見鹿一路坐到秘境車站,也就是荒郊野外人跡罕至的地方,找了個僻靜的密林,把行李箱埋了進去。

這隻是第一輪收尾,還有第二輪。

伏見鹿坐電車返回市區,潛入宮崎梔子家中,仿造宮崎梔子的筆跡,寫了一封辭職信,謊稱自己身體不適,想去旅遊散心。

他把辭職信丟進公寓郵筒,要不了多久,這封信就會寄到有馬敏夫的診所。

寫完信之後,伏見鹿去附近的便利店,購買了一些化學洗滌劑和管道疏通劑,回家調配好,噴在沾染過血跡的地方,以此破壞魯米諾反應。

最後,伏見鹿用證據偽造技術,篡改電車搭乘票據,以此獲得不在場證明——篡改時間和電車發車時間對得上,跟列車號也對得上,他不會犯這種小錯誤。

做完這些之後,伏見鹿又定了一條活魚和一隻活雞,在廚房現殺,弄得屋子裡全是腥臭的味道。

他這樣做是為了以防萬一,源玉子的狗鼻子很靈,說不定會聞出什麼來,所以需要用相似的氣味掩蓋。

總算完事了。

伏見鹿長籲了一口氣,打算先應付源玉子,等風頭過去,再回郊外,把屍體徹底處理乾淨。

光是把屍體埋在土裡,很有可能會被動物挖出來。比如狐狸或者流浪狗,它們甚至能聞到地下三四米的味道。

其次,也有可能會被雨水衝刷、被路人發現、被施工隊挖出……各種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最好把屍體徹底溶解,不留後患才行。

伏見鹿掏出電話,並未撥號,他在心裡組織語言,調整好心態,以免讓源玉子看出什麼破綻來。

叮鈴鈴——

鈴聲忽然響了,不是手機,而是座機鈴聲。

伏見鹿湊過去一瞥,是陌生號碼,他隨手接起電話,聽筒傳來熟悉的聲音:“晚上好呀,鬼切先生。”

伏見鹿都忘了自己瞎幾把取的諢號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想起這是他跟上杉紫苑賭命時取的代稱——當時上杉紫苑叫狐姬,他叫鬼切來著。

他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正是上杉紫苑本人,這家夥已經很久沒開口說話了。

當時他就懷疑上杉紫苑是在裝瘋,現在看來,他猜的沒錯,這家夥是真不要臉,跟德川家有得一拚,可謂是忍者神龜,連爸爸都叫得出口。

“乾嘛?”伏見鹿有不好的預感,但他嘴上不落下風,譏諷道:“現在不叫爸爸了?”

上杉紫苑置若罔聞,她自顧自說道:“摸摸你後脖頸。”

“不摸。”

伏見鹿說是這麼說,但他的手還是很老實的放在後脖頸上,來回摩挲片刻,發現了一個小突起,皮膚底下好像有個硬塊。

“隨便你,”上杉紫苑說道:“現在你脖子裡有個微型遙控炸彈,威力足夠把你腦袋炸飛。”

她頓了頓,確定伏見鹿沒掛斷電話,繼續說道:“還有,客廳電視機指示燈裡麵,藏著一個微型攝像頭,本來是彆人安裝的,但現在被我占了……你毀屍滅跡的全過程都被錄了下來,這可是鐵證。”

伏見鹿職業病發作,提醒道:“沒用,這是非法錄像,在法庭上不能作為證據。”

他隨手從桌上拿起水性筆,用肩膀夾著聽筒,走到客廳電視機前,彎腰戳破了指示燈玻璃,把筆芯插在了裡麵。

“有沒有用你心裡清楚,”上杉紫苑說道:“錄像已經備份了,你現在毀壞監控攝像頭毫無意義。”

伏見鹿大腦稍微轉了一圈,算是回過味來了。

上杉紫苑這家夥一直在裝瘋賣傻,潛伏在他家裡,就為了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平時他都很警惕,睡眠不深,吃的喝的要麼自己做、要麼買便當,從不過上杉紫苑的手……直至他被宮崎梔子催眠,和源玉子一起陷入了昏迷。

上杉紫苑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處理掉了宮崎梔子,布置好現場,打開手機,讓他和源玉子通話,一直保持著催眠狀態,直至醒來。

但上杉紫苑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在地下室被催眠了呢?

伏見鹿夾著聽筒,一邊拖延時間,說些‘你想怎樣’的廢話,一邊檢查自己的手機,把它拆成了零件,沒發現監聽器或者跟蹤器,於是他又檢查座機的通話記錄,這才發現端倪。

在十一個小時前,家裡的座機向源玉子的翻蓋小手機撥號,估計是平櫻子跟源玉子打電話,陰差陽錯知道了催眠的事情。

嘖,麻煩了。

上杉紫苑的語氣難掩興奮,儘管她努力讓聲音顯得平靜,但尾音依舊忍不住微微發顫:

“我還要再跟你賭一把。”

伏見鹿走進廚房,取出水果刀,夾著聽筒去廁所,隨口問道:“又賭?你不是已經輸了嗎?”

“就是因為輸了,我才要贏回來!”

說完,上杉紫苑提醒道:“你最好不要試著強行把炸彈取出來,否則我會立即摁下引爆器……”

“那你按吧。”伏見鹿打斷道。

他把聽筒放在洗手台上,微微側身,用水果刀切開皮膚,把裡麵的‘鐵丸子’給挖了出來——這玩意沒炸,它還在嘀嗒作響,指示燈閃爍著紅光。

伏見鹿拿起聽筒,回房間找出醫療箱,用紗布包紮傷口。

“你就那麼篤定我不會摁下引爆器麼?”上杉紫苑話裡壓抑著怒氣。

“對啊。”

伏見鹿心裡有數,上杉紫苑又是裝瘋賣傻又是裝孫子,忍氣吞聲這麼久,就是為了再贏一把,找回場子,讓自己揚眉吐氣。

要是他這時候死了,上杉紫苑比他更難受,這就好比狗頭挨了一整局毒打,迭了兩千層q,正準備出山,對手突然投了。

現在他略微搶回了一點主動權,反問道:“說說吧,你打算賭什麼?”

“你贏了,我就銷毀錄像帶,把平櫻子放回去;我贏了,你們都得死。”上杉紫苑聲音森然,帶著一股子血腥味。

伏見鹿沒說不公平,他知道說了也沒用,乾脆繼續追問:“怎麼賭?”

“我在東京各處人流聚集的地方安裝了tnt炸彈,不管你是自己去找也好,還是動用官方力量也罷,隻要找出所有炸彈,就算你贏……”

上杉紫苑深呼吸,從牙縫擠出細碎的笑聲:

“如果你輸了,也不用太難過,至少會有幾百人跟你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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