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腳少年猛地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右腳雖然有些不便,但動作卻快如閃電。
他右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拳風呼嘯著直擊女鬼心口。
然而拳頭穿透嫁衣的刹那,卻如同打在了一團霧氣上,女鬼的身形隻是微微晃動,隨即又恢複如常。
“什麼?!"趙登高瞳孔驟縮,急忙收拳後撤。
他左腿順勢一個橫掃,破空聲刺耳,卻依舊從女鬼虛幻的身體中穿過,連衣角都沒能掀起半分。少年踉蹌著穩住身形,額頭已經滲出細密汗珠。
女鬼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鮮紅的指甲突然暴漲三寸,如刀鋒般劃向趙登高的咽喉。
趙登高倉促側身,指甲擦著脖頸劃過,在皮膚上留下一道細長血痕。
他顧不得擦拭血跡,右拳再次蓄力,這一次拳頭上隱約泛起青光——
"砰!"
拳頭結結實實砸在女鬼腹部,卻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力道被儘數卸去。
女鬼紋絲不動,反而伸手掐住了趙登高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離地麵。
趙登高雙腿在空中徒勞地踢蹬,臉色漸漸漲紅。
就在此時,目盲老道突然從袖中甩出三張黃符,符紙無風自燃,化作三道紫色雷光劈向女鬼後背。
雷光所過之處,空氣都發出"劈啪"爆響。
老道嘴角溢血,顯然這一擊已經耗去他大半元氣。
女鬼卻頭也不回,左手隨意一揮,嫁衣長袖如紅雲般展開,竟將三道雷光儘數卷入袖中。
袖口處隱約傳來幾聲悶響,隨即歸於平靜。老道臉色大變,還未來得及反應,女鬼已經反手一掌隔空拍來。
"噗——"
老道如遭重擊,枯瘦的身軀倒飛出去,撞斷三棵碗口粗的鬆樹才重重落地。
他趴在地上劇烈咳嗽,嘔出大口大口的黑血,其中還夾雜著些許內臟碎片。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瞬間慘白如紙,顯然已經受了致命傷。
"師父!"跛腳少年目眥欲裂,掙紮得更加劇烈。女鬼卻笑得愈發嫵媚,掐著他脖子的手慢慢收緊:"彆急,很快你們師徒就能在黃泉相聚了"
趙登高眼前開始發黑,意識逐漸模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從山林深處閃現而出!
一道雪亮劍光突然從斜刺裡斬來,精準地劈在女鬼手腕上!
少年手中長劍寒光凜冽,劍鋒直指那身穿鮮紅嫁衣的女鬼!
方才,看見跛腳少年的時候,馬瞻眉頭緊鎖,說此事蹊蹺,不該貿然插手
而方知寒卻已解下背後長劍,劍鞘與劍身相碰發出清脆的錚鳴。
"馬先生,若是我今日遇難不救,我便違背了當初對齊先生說過的話。"
於是乎,馬瞻便同意了,與他一同前來。
隻留下那座陰神,帶著李寶瓶三人去往更遠些的地方。
可就在方知寒出劍以後,發覺那陰神竟是跟著自己來了。
方知寒眉頭微微皺起,眼神在詢問對方為何會出現在此。
陰神露出一個‘我已經安排妥當’的神情。
方知寒依舊不太放心,但眼下他也隻能祈禱,那三個小娃娃能聽話點,走遠點。
女鬼的視線忽然轉向方知寒這邊,慘白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她輕撫鬢角,嫁衣上的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聲音如碎冰相擊。
"這麼多讀書人呢,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一位,才是儒門君子呢?"
她緩步向前,繡花鞋踩在泥濘山路上竟不染纖塵。
"我家郎君啊,"手指纏繞著一縷青絲,"曾經立誌要做個賢人君子,為蒼生謀福"
話音未落,她突然尖聲大笑,笑聲刺得人耳膜生疼,"沒想到小夫子年紀輕輕,倒先成就了他的夙願!"
方知寒咧嘴一笑,劍尖斜指地麵:"君子不救,但我還不是君子呢!"
女鬼的目光忽然越過方知寒兩人,落在其身後陰神身上。
隻見那女鬼微微欠身,姿態優雅如大家閨秀:"這位陰神前輩來得不巧,若是再過幾年,妾身可不敢在您麵前現形呢。"
她自顧自地低頭輕笑,寬袖掩麵,卻掩不住那張慘白如紙的臉。
"太久沒與人說話了,"女鬼忽然收起油紙傘,漫天雨幕竟隨之驟停,"諸位不介意妾身多聊幾句吧?"
方知寒上前半步:"敢問夫人,那些被邀去府上的讀書人"
"他們啊"女鬼打斷話頭,笑意瞬間消失。
她抬手做了個劈砍的動作,"都被我種在花園裡了,我想看看讀書種子能不能開花結果。"
那女鬼的聲音忽然溫柔下來,"可惜他們應該都不能稱之為讀書種子,最後都爛成了枯骨。"
女鬼突然抬頭,兩行血淚劃過臉頰。山路兩側的白燈籠同時滲出鮮血,燭火一盞接一盞熄滅。
"我最愛讀書人"
女鬼的聲音陡然尖厲,"也最恨負心郎!"
染血的油紙傘墜落泥濘,她雙手捂臉,指縫間滲出壓抑多年的嗚咽,
"郎君妾身不怪你了"
鮮血從指縫滴落,在嫁衣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陰神突然上前,袖中飛出濃濃黑霧,在空中結成天羅地網。
馬瞻趁機掐訣,袖中儒家書頁無風自動。
方知寒劍鋒一轉,蓄勢待發。
女鬼卻恍若未覺,兀自喃喃:"那年杏花微雨,你說金榜題名時,便會回來。"
不知不覺,鮮血已經浸透半邊嫁衣,在地上積成小小的血窪。
方知寒突然高聲誦道:"君子之道,忠恕而已!"女鬼身形一頓,緩緩放下血手,露出一張支離破碎的臉——皮膚下似有無數蟲豸蠕動。
"忠恕?"她歪著頭,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我的郎君也常說這話呢。"
話音未落,她整張人皮突然剝落,露出裡麵糾纏的黑發與慘白指骨。
方知寒暴喝一聲:"斬!"
他揮動長劍,將撲麵而來的黑發斬斷。
陰神的灰霧當頭罩下,馬瞻的書頁化作流光沒入女鬼眉心。
女鬼發出淒厲長嘯,嫁衣鼓蕩如血浪。
山路兩側的泥土突然翻湧,數十具白骨破土而出,空洞的眼眶齊齊望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