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瀝,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方知寒沿著青石板路往家走,遠處傳來車輪碾過水窪的聲響。
他抬眼望去,隻見三輛鎏金描彩的馬車依次駛向泥瓶巷,馬蹄鐵與石板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車窗上垂著金絲繡花的簾幕,隱約可見車內人影晃動。
方知寒心中了然。
是宋集薪要離開了。
這位皇子在小鎮逗留多年,如今終於要返回大驪皇城。
走入泥瓶巷,方知寒與三個搬著箱子的黑衣人擦肩而過。
小院門口,站著一對主仆。
“喂,姓方的!”
宋集薪站在傘下,遠遠望著方知寒。
“我們要走了”
宋集薪頓了一會片刻,然後才補上半句。
“去京城。”
方知寒思索了一會,平淡道:“路上小心。”
不知怎得,宋集薪有好多話,一下子全憋回肚子裡了。
以前還在學塾念書的時候,宋集薪隻覺得對方是個像陳平安一樣的呆子。
直到後來,兩人下了一盤棋。
此後,方知寒便被宋集薪看作是‘棋逢對手’
這麼多年來,兩人打過不少嘴仗,宋集薪其實沒太放在心上。
“以後你如果去了京城,記得找我下棋。”宋集薪從肚子裡擠出了一句話。
方知寒笑了笑。
他當然知道,宋集薪這是想給自己留一份香火情。
“就怕你覺得輸棋有滋味,可我覺得贏棋沒意思啊。”方知寒笑道。
宋集薪剩下的話徹底堵住了,拉著稚圭匆匆上了馬車。
方知寒駐足片刻,目送馬車遠去。
可惜,還沒來得及揍這位大驪皇子一頓。
但是沒關係,李叔不對,現在該喊師兄了。
自己的師兄會出手的,雖然打的是宋集薪他叔叔,那位大驪武道第一人。
回到家中,方知寒關好房門,這才從床底下摸出所有家當。
一袋槐葉,還剩下七八片,依舊青翠欲滴。
兩袋金精銅錢,共五十六枚。
一隻其貌不揚,但是已經接近‘仙兵’品秩的龍王簍。
一個簽筒和一百零八根木簽。
一塊巴掌大小的斬龍台。
一根破損不堪的蛟龍須。
方知寒從懷裡取出一塊白玉牌,心念一動,除了那塊斬龍台以外,其他物品便全部消失了。
他手裡的這塊玉牌,是那位‘持劍者’贈送的咫尺物,空間極為寬敞,方才得到的紫金養劍葫也已經被他收入其中。
“有了這玩意,總算是方便多了。”
先前方知寒將寶貝都藏在家裡,一是不用擔心外來人搶走,二是因為不便攜帶。
誰家好人天天帶著一堆沉甸甸的‘破爛’出門啊?
收起所有家當以後,方知寒拿起了寧姚贈予的那塊斬龍台!
這塊斬龍台黑如玄鐵,沉如磐石,表麵隱約可見絲絲龍紋交錯,似有光華流動。
方知寒將斬龍台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同時從竅穴中喚出了飛劍‘十五’
碧玉小劍的劍身不過巴掌長短,通體碧綠,宛如琉璃鑄就,劍鋒薄如蟬翼,輕若無物。
此刻,它如同一隻饞嘴的小貓,興奮得在空中微微旋轉。
“喜歡?”方知寒低聲自語,手指輕彈劍脊。
此言一出,方知寒便覺得自己是廢話了。
斬龍台乃是世間最好的磨劍石!
但凡是生出靈性的飛劍,有哪個會不喜歡?
不等他動手,飛劍‘十五’圍著斬龍台轉了幾圈,接著竟主動貼了上去,發出細微的嗡鳴聲。
劍身輕顫,如同饑渴難耐的野獸貪婪啃食,細碎的火星在劍鋒與斬龍台的接觸處迸濺。
方知寒撐著下巴,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神中透著幾分驚奇。
青色小劍的劍鋒與磨刀石相觸的刹那,便迸出火星點點。
劍鳴聲漸盛,空氣中隱隱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劍氣,宛若秋水映月,冷冽而清明。
忽然,方知寒探出手掌,青色小劍似是察覺到了主人的召喚,嗡嗡作響地飛回,懸停在他的掌心上。
少年手掌微微上挑。
青色小劍發出一聲尖銳的長鳴,劍光暴漲,一道微不可查的青色劍氣猛然激射而出!
砰——
屋內的一張舊木椅應聲而裂,椅背被削去一角,斷口處光滑如鏡!
方知寒微微眯眼,望著那斷裂的椅子,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笑意。
“不愧是斬龍台!”
今日齊先生打入的那兩字劍氣,使得‘十五’更加堅韌。
經過斬龍台的磨礪,小劍鋒銳之意更甚,劍氣更凝實,甚至隱隱多了一絲殺伐之勢!
僅僅是一次簡單的磨劍,便讓小劍有如此變化!
若是長久堅持,以斬龍台為基,不斷淬煉,日後此劍必定能成為一柄真正的‘仙兵’!
想到此處,方知寒站起身,撈起桌上的青色小劍,隨手拋了拋,又收回竅穴中。
“如果我沒記錯,那個地方應該還有一塊斬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