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林川心底有些發涼。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用“溫文爾雅”來評價過這個羅修。
可現在，他卻感覺到這個男人的狠辣程度，遠超自己的想象。
幾十萬條的人命，在羅修的眼裡，似乎如同草芥。
而且，林川還考慮到了一個問題。
寧凡在來到上城之後，並沒有對金豐城做出任何“調整”。
他一直在表達的都是，等自己的班底上來再說。
而在羅修來了之後，寧凡便將這裡全權交給了他負責。
寧凡統領下城。
羅修又是他的親信。
那麼，寧凡能不知道羅修是什麼樣的人嗎？
寧凡會不會是早就知道，羅修可能會做出的計劃？
原來，那個當初拿著一張成績單，來想跟自己混飯吃的小孩……
已經成長到這般模樣了。
“川哥。”
羅修依舊很耐心很客氣：“我知道，你這麼多年在上城，應該也會有一些朋友在金豐城。”
“麻煩你列一份名單給我，免得到時候我們這邊的人下手沒輕沒重，傷到自己人。”
林川深深歎了口氣。
半晌之後，他才低聲道：“可你這麼做，真的有可能會引起反抗。”
“反抗更好。”
羅修笑了：“那樣做起事情來就會更方便了。”
“畢竟我們現在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金豐城，不需要分兵，有不好的苗頭，直接按死就好了。”
“比大規模的戰鬥力，金豐城有點本事的都被徐爺帶走了，這裡翻不起浪花。”
“比高等戰力……”
羅修一臉自信：“有凡哥在呢！”
林川看懂了，羅修早就把所有的問題都想到了。
一旦方青真的要帶著金豐城的人一起反抗，恐怕……
整座城池，都要生靈塗炭。
這就是下城的做事手段。
這些掙紮著活下來的人，“爭”和“搶”，已經深入骨髓。
曾經，下城人每天都要麵對著各種異獸的威脅。
而現在，對於上城人來說，下城人……
其實就是異獸。
“川哥，那我先去忙了，有什麼事情，我們隨時溝通。”
羅修上了自己的那輛車：“彆忘了名單的事兒。”
……
入夜。
寧凡住所門前的街道上，坐著兩個人。
林川。
輝子。
“上城真好。”
輝子抬頭，看著天空上的一輪圓月：“連晚上，都有光亮。”
林川側頭看向輝子。
他這才發現，輝子老了不少。
“這些年在下城，生存很難吧？”
林川輕聲問道。
輝子也看向了他。
“還行。”
輝子笑了笑：“就是剛開始，難了點兒，有一回差點兒掛了。”
輝子輕描淡寫的將當初在野風口的一些事情講給了林川。
林川聽得很認真。
“當初我離開之後，你們是怎麼挺過來的？”
林川倒不是自負，覺得【野狗之家】離了他就玩不轉了。
而是當初隊伍裡不僅僅隻少了他一個。
畢竟老班底裡，隻剩下了輝子和喬菲。
寧凡那個時候還是個孩子，即便到現在，林川都想象不到，那個第一次出區的孩子能給隊伍提供多大的幫助。
“主要還是靠寧凡。”
輝子認真道：“川哥，有時候命運這東西，真說不清！如果不是你在最後一次任務前，把寧凡拉了進來，估計【野狗之家】早就沒了。”
“對了，當初坑我們的楊北海，還記得吧？”
“我們第一件事就是偷偷跑回f32區，把他給宰了。”
“之後，寧凡又提議把【戰熊】也給滅了。”
“後來我們就開始逃亡……”
輝子將那一路的事情，像是講故事一樣的講給了林川。
哪怕現在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林川依舊聽得心驚肉跳。
可以說，每件事情，他們都是在刀尖上舔血。
隻要出一點點的差池，所有人的結果都是萬劫不複。
而就是在這種局麵下，大家把命擰在了一起，並且真的一起活了下來。
不但活下來了，還活得很好。
活成了林川不敢想象的樣子。
“寧凡的成長速度，肯定是你想不到的。”
輝子眼神中充滿著驕傲：“川哥，哪怕我現在這麼說，可能會讓你傷心，但我也依舊要這麼說。”
“沒有人比寧凡更適合做一個領袖。”
輝子的“倒戈”並沒有讓林川覺得難受。
相反，他也很慶幸，自己能在離開之前，把寧凡吸納進來。
“川哥，你突然找我出來坐坐，應該是有心事吧？”
輝子將故事講得差不多了，也終於將話題引入了正題上：“是因為今天羅修做了什麼讓你不適應的事情了嗎？”
林川難以置信的看著輝子。
按照他對輝子的了解來說……
他不至於這麼聰明啊！
“嗬嗬，彆這眼神看我，川哥，我隻是不及格，不是傻。”
輝子笑了兩聲，隨即歎氣感慨道：“真傻……早就死了。”
林川盯著輝子半晌，也笑了。
可很快，笑容就變得有些哀愁。
“我隻是覺得，你們的做法太狠了。”
話說一半，林川趕忙又接了一句：“我不是來找你去寧凡那做說客的，就是咱哥倆隨便聊聊。”
“嗯，說實話，就算你真找我去當說客，我也不會去。”
輝子聳了聳肩膀：“雖然我不知道羅修做了什麼，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他做的沒問題。”
林川愣了。
輝子繼續道：“羅修這個人很聰明，他做事情很有分寸，該狠的時候狠，該柔的時候柔，寧凡很信任他，寧凡信任，我也就信任。”
“或許羅修的做法會讓你覺得有點不適應，但是他的初衷肯定是為了下城好。”
“下城是個整體，而說句難聽的話，上城人……我們不熟。”
“這麼多年，你錯過了很多，也很難理解我們這些人的思維。”
“不殺人，就被人殺，這個道理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不陌生。”
“川哥，跟你說句實話吧。”
“寧凡讓羅修處理這件事情，就說明他確實是給了這些上城人機會的。”
“最起碼在我看來，寧凡並不是很想把事情做絕。”
“不然呐……”
輝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就讓我媳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