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街頭巷裡的議論，小寡婦還能不當回事，可是時間長了，整個區都傳開了，甚至有人傳出來，說小寡婦的男人還在的時候，她其實就跟老徐好上了。”
宋凱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畢竟是個女人家，誰還不要個臉皮子？久而久之，小寡婦也受不了了，也不敢給老徐送飯了。”
“老徐倒是好說，反正之前又不是沒吃過垃圾，能湊合活著就行，沒了小寡婦送飯，雖然夥食差了點，老徐也沒挑，又開始回到剛來那會兒的日子了。”
“就這麼過了大半年，小寡婦死了。”
寧凡心裡咯噔一下。
他意識到，老徐可能是在那個時候……
才重新活過來的。
“咋死的？”
喬菲也意識到了什麼，動容問道。
“被一群男人打死的。”
宋凱歎了口氣：“當時，小寡婦剛把孩子生出來，周圍的人全都已經認定了孩子是老徐的，說著孩子是野種，小寡婦丟了下城人的尊嚴！人嘛，想發泄，總要找個看似合理的理由。”
“然後呢？”
“然後，那群人把小寡婦的屍體抬到了垃圾站，扔到了老徐麵前，還告訴老徐，以後誰對他好，誰就是這個下場。”
寧凡心裡特彆不是滋味。
老徐是上城人沒錯。
在寧凡的心裡，也對上城人有著極深的厭惡。
可問題是，老徐沒招惹他們啊！
人家被扔下來之後，每天躲在角落裡，不坑人，不害人，甚至不影響下城任何一個人的生活……
為什麼還要為難人家？
這跟上城人欺淩下城人……
不是一個道理嗎？
寧凡甚至不敢想象，當老徐看到小寡婦的屍體被扔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
“據說，老徐當時挺冷靜的。”
宋凱接著道：“他就問了那幫人一個問題……”
“孩子呢？”
喬菲美目一閃，搶先道：“他一定是這麼問的。”
“對。”
宋凱點了點頭：“那幫家夥，把孩子扔到野外去了。”
寧凡閉上了眼睛。
即便是現在聽起來，他都不敢去勾勒那副畫麵。
“那幫人說，把這孩子扔到野外，是為了去給小寡婦死去的男人賠罪！野種不配留在區內！”
“老徐沒說什麼，而是第一次走出了區域，三天後，他抱著一個男孩回來了。”
“那孩子，就是大賁。”
宋凱說到這裡，點了根煙，穩定了一下心情，才又繼續道：“而那些整死小寡婦的人，沒出一周，就全失蹤了。”
“去哪了？”
“不知道，屍體到現在都沒找著。”
宋凱想了想：“之前有次喝多了，聊到這事兒，我問過老徐，他說，那些人隻是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把大賁帶回來之後，老徐也不在垃圾站住了，而是去【恩賜之路】當了分揀工，還租了現在這個小破房，彆人問起來，他就說大賁是他的兒子。”
寧凡不解道：“不對啊！那他不就等於是承認，小寡婦跟他……”
“是啊！他承認了！”
宋凱苦笑：“他說，人死了，名聲不重要！孩子還活著，不能讓他沒爹娘，野孩子……容易挨欺負！他以後就是大賁的爹，誰欺負大賁，他護著！”
喬菲點頭：“他做的沒錯，就算解釋這孩子跟他沒關係，也不會有人相信。”
“對。”
宋凱認同：“大部分的人都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
“不過，大賁也算是孝順！”
寧凡評價道：“而且被老徐從野外帶回來，算是撿了一條命，現在也活得健健康康的。”
“能不健康嗎？人家大賁，從小就是吃上城精菜長大的，下城食物，人家一口沒碰過！”
宋凱攤手：“小兔崽子活的比我都滋潤。”
寧凡不由愣了一下。
原來，即便是老徐去【恩賜之路】當了分揀工，賺到了錢，但是自己依舊還在吃垃圾。
他的錢，除了租房子之外，就是給大賁買精菜。
用他的話說，這孩子……他虧待不起。
“有了大賁之後，老徐也不再任人欺負了，誰踹他兩腳沒事，但是誰說孩子一個‘不’字，兩天之內，準保遭難！”
“漸漸的，也有人意識到，老徐可能真有點本事，欺負他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
寧凡問道：“那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吧？”
現在的老徐，明顯在F21區的地位很高，這可不是敢不敢欺負他的問題。
“你聽我說完啊！”
宋凱清了清嗓子：“去給你們幫忙的【狼盟】，你們肯定記得吧？曲洪波跟你們說啥了沒？”
“沒有，就是談了去魂歸盆地的事兒。”
“啊，那應該是他跟你們還不熟呢！”
宋凱笑道：“那小子，拿老徐當半個爹。”
“老徐跟曲洪波他爸，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方式接觸的，倆人認識之後，覺得挺投緣，慢慢就處成哥們了，當時的【狼盟】還是老曲掌權，在F21區有一號！一般人可不敢招惹，很多人都說，是老徐巴著老曲給自己撐腰，畢竟從倆人認識開始，敢找老徐麻煩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
“大概十年前吧！老曲接了個委托，帶著【狼盟】出去，可最後，【狼盟】就回來了一半的人。”
宋凱收斂笑容：“老曲沒回來。”
“老曲沒了，那個時候曲洪波也就不到二十歲，還沒開始跟他爸出門曆練呢！完全就是個愣頭青，傻小子，【狼盟】這麼大的攤子，他肯定是弄不明白！而【狼盟】那些老人，就開始打起了這個招牌的主意。”
寧凡皺眉：“都是老戰友了，至於嗎？”
“至於。”
宋凱認真道：“你是不知道，【狼盟】這塊招牌，在F21區多值錢！這麼說吧！同一個委托，一般團隊要兩萬，【狼盟】就敢要五萬！沒辦法，人家招牌響，底子硬！值這個錢。”
“老曲的葬禮上，【狼盟】的老人就開始忍不住了！圍著孤兒寡母要這塊招牌，曲洪波這孩子性子也硬，說什麼都不給，半大的孩子，讓這幫老人在自己爹的葬禮上，打成血葫蘆了。”
“老徐出手了？”
寧凡問道。
宋凱點頭：“老徐是從【恩賜之路】下班之後，才得到的信兒，第一時間就趕過去了。”
“看到被打成死狗的曲洪波，老徐就問了他一句話。”
宋凱眼神變得亮了幾分。
“這塊招牌，叔給你留著，人……你重新招，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