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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道路在一處公園截止,荒蕪的草坪上落滿銀霜。這裡不像是準備好的戰場,西爾瓦努斯意識到。也許白之使不認為我們有能力威脅到他。不過說實話,他的認為沒錯。
“你有選擇。”他聽到的聲音仿佛是從天空降落的雪花。
這樣的開局令他始料未及。白之使有著異常鮮明的戰鬥風格,他經曆的每一場戰鬥都迅速終結。很多時候這都是對手過於孱弱的緣故,然而要是對手太強,他也會另尋方法以期高效地達成任務目標。西爾瓦努斯從沒聽說白之使會在開場前先給對手來一段判詞,他不是法官,隻是劊子手。對方異常的表現令他感到緊張。“若我有選擇,就不會站在閣下的對麵。”首領回答,他緩緩後退。“我的部下與你血海深仇,無可化解。”他坦然承認自己收容了惡魔。
“我無法從你身上感受到仇恨。”年輕人說。
莫非他能察覺我的情緒?“因為我不對任何人存在偏見,統領大人。高塔派遣管理聖卡洛斯的官員被當地的貴族同化,他們是導致了濃霧和死亡的罪魁禍首,而非為正義與生存而戰的當地百姓。如果您認為消滅我們可以終結這場戰爭,那它必不會如你所料。有更多的人將接過我們的責任,直到這座城市的害蟲被消滅殆儘。”
“他是惡魔獵手。”麵具女士拉梅塔提醒,“不會在乎你的寬容。而且排斥惡魔也算不上偏見。”
“不,那是偏見本身。”白之使居然反駁了。“但我無力糾正。”
“這真不像是你能說出的話。白之使閣下。”
西爾瓦努斯也讚同。“對於戰爭的思考我們總是在進行,然而和平時期的死亡卻會被當成秩序之理。在這片霧氣裡,有無數人在期待日出的夜晚失去生命,他們本該活得更久。在彆墅拱衛的宮殿裡,寥寥幾人舉杯慶祝,享受著金碟子中的各色美食。他們祖輩傳承的榮譽該為之羞愧。”
“榮耀蔭及後裔,這理所應當。”
“但平民也不是罪人的血脈,為什麼要忍受欺壓和苦難?”他不需要白之使回答,“因為他們沒有反抗的力量。貴族築起高牆鞏固自己的地位,用色彩區分高貴和低賤,希望我們永遠是他們的奴隸。不再是了。正義已經到來,高牆將由他們的鮮血再次染紅。”
“等清洗結束,事務司會遣派新的政務官管理霧之城,一個合格的聖卡洛斯城主。”
他在說服我嗎?西爾瓦努斯感到了些許不可思議。事實上,他有點懷疑自己道聽途說搜集到的有關使者的消息是否準確了。這不可能是傳說中蒼穹之塔的空境統領。
“對你們來說,他或許會是懂事的管理者。”他抽出劍,“但沒有一個領導者是合格的,除非他來自我們當中。”
“我知道你不信任克洛伊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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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不對,我不信任的是你和你的同伴——身居高位、自私自利、仰賴虛偽的榮譽和不值得稱頌的功績而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能夠淩駕於秩序之上的所謂上位者!原本我屬於當中的一員,但我用我的前半生在你們身上學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永遠不要相信統治者的安慰。”
“我並不是在安慰你。”白之使罕有地展露出的耐心,“聽著,很多事跟你想的不一樣。”
但這打動不了他。“因為有些事情你們根本沒想過。你們在捕獵惡魔時想過被牽連的平民嗎?你們在興建煉金工廠時考慮過聖卡洛斯嗎?我明白克洛伊塔並非沒有同情心,但……事實上,你們根本沒想過,或者你們看到當下短暫的犧牲能帶來未來更大的利益。”西爾瓦努斯告訴他:“而我們,正是‘短暫的犧牲’。”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的犧牲與否我也無法回答。照我看來,你認為自己能夠擔當聖卡洛斯的管理者,但你現在甚至不能容忍彆人提出自己的話。你看到平民的苦難,可霧之城有更多人是被你忽視的。這個天平不對。你站在一邊充當砝碼,試圖左右擺幅,但你找不到指針。”
這回輪到西爾瓦努斯困惑了。“很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閣下。你在指責我?還是在找什麼天平?”
“你用不著感到抱歉。”拉梅塔歎了口氣,“這不是你的問題。看來口舌之爭不是統領大人擅長的領域。你該裝作聽懂了才是,那會讓我們更有勝算。”
“事務司官員建議我處決叛亂份子。”年輕人不理睬她,“但這麼直截了當地履行職責我不覺得愉快。”
這位使者大人確實很反常,西爾瓦努斯敢肯定。原本對方的行為都符合常理,卻在今天出現了變化……是拉梅塔?他直覺沒那麼簡單。問題根源恐怕出在他自己身上。“據我所知,閣下,你幾乎沒這麼耐心過。你的部下從獵手變成獵物,這讓你變得謹慎了嗎?”他試探著問。
這句話效果拔群。一圈灰暗的冰環伴隨著使者的怒氣擴散,霧氣使得寒意極速蔓延。麵具女士側移一步,光滑的透明屏障猛然閃動一下,隨即消失在空氣裡。“你在激怒他?不想拖延時間了嗎?”
“看上去他並不擔心。”那麼我就該擔心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小心!”即便有拉梅塔擋在前麵,他也覺得呼吸困難。
暴風產生出一種被擠壓的可怕尖嘯聲,灰色鋪天蓋地;霧氣則仿佛被礁石劈開的海浪一般四散逃逸,直到被寒流封鎖在冰中。“法則巫師。”西爾瓦努斯從這句陳述句中聽出對方的驚異,他沒試圖扭頭,毫不猶豫地朝遠處退開。馬蹄在草葉上直打滑。
一柄新月般的花紋彎刀架在拉梅塔女士的手杖上,寒冰緩慢生長,爬向她的手指,卻在一枚亮起的符文前褪去。拉梅塔的麵具上布滿了裂紋,她吐氣成霜:“但不是你的老朋友,白。”
“你不是女巫。你是學派巫師。”
“就是這樣。”她回答。
白之使向後浮空,整個人處於沉默之中。那句判斷似乎是他對於整場對話的終結語,直至戰鬥結束,他不會再試圖說服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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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從天降。
尖刺破土鑽出,拉梅塔急忙向後閃身,躍至半空。西爾瓦努斯慶幸自己提前後撤,他猛揮馬鞭,坐騎飛奔向前,翻動的地麵追著蹄鐵一路衝至公園的柵欄邊緣。木頭下一秒便被砸成碎片,戰場的中心不斷移動。
下落時,白之使借助房頂的煙囪更改方向,同時朝拉梅塔丟出一支支飛矛。這不是容易的事,因為後者竭儘全力用暴風乾擾。空之境界的神秘彼此碰撞,餘波掀飛了噴泉的石雕。使者離開的煙囪整個朝下歪折,磚石砸破陳舊脫色的房頂,引發一陣尖叫。裡麵的平民連滾帶爬地跑出門,幾步後,倒在深不見底的霧氣中。
是毒素。西爾瓦努斯感受到同源巫術的力量,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深深淺淺的灰與白中,拉梅塔的火紅麵具格外顯眼。她輕巧地避讓攻擊,絕不在任何間隙貪功。這份謹慎使她得以幸免於裙擺和袖子的命運——騰飛的布料被氣流撕碎,而主人勉強自保,尚無暇顧及禮服和儀態。
不斷有冰錐和飛矛暴雨般澆下,麵具女士升起氣流的防禦,推動冰晶偏離目標。但這無法阻止白之使用長刀突破到進前,她隻好邊打邊退,期待播灑在空氣中的種子能夠生效。
‘腳步如新,不見形影’
魔咒流過他心間。首領朝後揮劍,無數回環往複的街道覆蓋上他走過的黑砂石路。他手裡的劍刃哢的一聲碎裂,替他付出了黑巫術的代價,在風中片片跌落。這是個高環巫術,西爾瓦努斯可以發揮出更勝一籌的效果。但他清楚這無法迷惑白之使多久,拉梅塔的被動防禦也牽製不了使者……很快他會直麵這位高塔的空境統領。
他必須想辦法擺脫追擊。比起這裡無法插手的戰鬥,起義軍對紅牆的攻勢更讓他牽掛。西爾瓦努斯不願意功虧一簣在不屬於他的戰場上,他更希望自己能百分百投入真正的戰局,指揮惡魔部下在紅牆內開疆拓土。
然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伴隨一聲驚動島嶼的巨大震響,麵具女士的狂風跟她一起撞上了十幾碼外的塔樓。單看白之使手裡持握的巨錘上的公羊頭,他就能想象之前拉梅塔女士是怎麼被它打飛出去的了。這玩意兒是攻城錘,西爾瓦努斯的起義軍也有準備,一支傭兵小隊專門負責用其來攻破紅牆大門。但不管怎麼說,它都決不像是能出現在單挑中的武器。
這時他感受到無形的重量壓上脊椎,坐騎嘶鳴一聲,在黑砂中摔倒。一棵折斷的枯樹飛過頭頂,掃了他一頭一臉的木屑泥土。西爾瓦努斯從戰馬的屍體下掙紮出來,心裡卻不大害怕。“我知道你不會輕易放棄原本的目標。”金色的符文在頭頂閃耀,但他帶著一絲驕傲宣布:“我的軍隊將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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